随着赵言莫的这一声号令传下,十五条船上军士便立刻忙碌了起来,数百个木桶被丢入江中,桶身上都拴着铁链,系在船身。这些木桶在水中上下漂浮,桶中立刻有什么液体汩汩冒出。定睛一看,却都是火油,只不过片刻工夫,火油便流淌得满江都是。于此同时,一只只火把从船身被掷入江中,顿时满江大火冲天而起,飞鱼帮的那些小船俱被引燃。凌义看到的,就是火光冲天的那一刻。可怜了这些飞鱼帮众,刚刚跳入水中,本以为逃得生天,却又遭此灭顶之灾。
虽说数百油桶都用铁链拴在船上,但江水流动不息,一盏茶的功夫,火油已被江水尽皆带离官船水域,江上只剩些零星的火苗残迹,在江水冲击中一明一灭。但这一盏茶时光的火烧,已经让飞鱼帮几乎全军尽没。江上只见浮尸点点,大多被烧得焦黑,望之令人心惊。
宝船座上,赵言莫看着满江残骸,不住桀桀冷笑。那陈百户一见,知道又该自己出场了,连忙凑上前去,大指一挑:“公公高明啊,这一招火烧长江,就是当年那个谁?烧得刘备白帝送子的那个谁来着?”
赵言莫哈哈大笑:“陆逊,火烧连营的陆逊陆伯言,什么白帝送子,是白帝托孤。你小子就是不学无术。”
陈百户也不脸红,立刻应道:“是,是,公公高明。公公您傍晚吩咐曹大人给船上装生牛皮的时候,卑职还在纳闷,公公这是要晒皮子做什么东西?可也不像啊,现在才知道,公公您神机妙算,那真是胜过诸葛亮,赛过刘伯温啊。”
那赵言莫虽知他是刻意奉迎,却也心中欢喜,将拳向空中一抱:“某家哪里能和诸葛武侯和诚意伯相比,不过这区区飞鱼帮也想螳臂当车,简直自不量力。”说到这里又瞧瞧江中的浮尸,冷哼一声,“只有一个飞鱼帮过来,倒是出乎咱家的意料。咱家布下这么大的阵仗,原想大展一番手脚,却只用来对付区区几条小鱼,当真是大材小用了。”说罢手中长鞭一收,“曹建国听令,命你即刻带五百人马,沿江搜寻飞鱼帮余孽,江中但有活人,一概射杀。”
那唤作曹建国的将官连忙跪倒应和,领命带兵而去。赵言莫又招手唤上陈百户,嘿嘿冷笑:“陈万贯,给你个发财的机会,带上我的帖子,进城去找武昌知府和按察使,说这飞鱼帮与边关将领夏远亭相互勾结,袭击了某家的座船,图谋不轨,让他们在城里好好搜查一下这飞鱼帮的余孽。抓夏远亭么,也让他们出把力气。”
陈万贯闻言大喜,听赵言莫的意思,是让自己去问一个治下不严惊扰钦差的罪过,那可是借机敲诈的好机会,他直笑得两腮肥肉乱颤,眉眼都弯成了一条线:“是,公公您放心,这事就交待给在下办那可是找对人了。钦差遇袭,还是在这武昌府的地界,这么大的乱子,就算是石头,属下也给您榨出点油来。公公放心,我这就给您办这事去。”说着,伏身咚咚叩了几个响头,兴高采烈地敲他的竹杠去了。
赵言莫正在这里分兵派将,打扫战场。却突然听见江上水花响动,接着一声大喝:“阉贼害我兄弟,纳命来!”一个身影从江中直扑向大船。这黑影一越出水面,便在空中将手一抖,发出一道乌光直奔赵言莫打去,正是飞鱼帮玄武舵主张千。
原来东厂火烧长江之时,兰雄正带着张千、杨春等人乘小船逃往岸边,突然见军士倒油放火,都大惊失色,杨春见机得快,一见周围火起,连忙收起兵刃,探出双手,用力拉住兰、张两人潜入水中。这两人也是老江湖,一点即明,三人同时扳住小船侧边,用力一掀一压,将小船翻转倒扣在头顶,用以遮挡火焰,三人也藉此有个呼吸之处。
三人聚在船下,等了约莫一盏茶时分,感觉江水渐渐由热转温了。兰雄这才将小船掀开一角,偷眼向外张望。他不看还好,这一看见满江残船浮尸,心中痛如刀绞,当即右手一探,将挂在腰间的九环大砍刀摘了下来,紧握手中,左臂用力,就要掀船而出。
从兰雄向外张望之时,杨春就守在一旁,此时见他眼中含泪,牙关紧咬,心中暗叫不好,立刻就留上了神。等到兰雄摘刀想要掀船之时,杨春毫不迟疑,一指挥出,正点在兰雄左臂的尺泽穴上,兰雄左臂顿时酸软无力,船身只掀起了一尺便落了下来。
兰雄登时大怒,咬紧牙关,单刀一立,低声道:“杨春,你想做什么?”杨春双脚踏着水,稳住身形,抱拳向兰雄一礼道:“不知帮主又想做些什么?”
兰雄冷哼一声:“这还用问,阉狗杀我这多兄弟,此仇不死不休!是兄弟的,便随我杀阉狗为兄弟们报仇!你阻拦我,难道是贪生怕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