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福此时正在下面看着房顶的情形,一见于庆摔下,心中顿时如遭雷击一般,连忙抢步上前,弯腰扶起于庆的身子,仔细一看,只见于庆的胸前被刺出了一个大洞,从前胸直透到后背,鲜血汩汩而出,已然气绝身亡。
于福抱着于庆的身子,不由得老泪纵横。突然之间,他猛地在地上一撑,站起身子,横抱起于庆的尸身,冲到大厅门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力捶打着门板哭喊道:“门外的军爷,您行行好,让我找郎中救救我的儿子吧,我给您磕头了,死人了,您救人哪。”一边说着,一边抱着于庆的尸身,用力地在地上磕起头来,磕得石板地面咚咚直响。
于福哭了片刻,门口竟然真的响起一个声音。于福听了又惊又喜,连忙止住哭声,凝神细听,却听那人低声说道:“老人家,不是我忍心见死不救,实在是我家里也有老有小的,我不敢放您啊。我看啊,您还是想办法求求刘大人吧。”这人一语说罢,便再无声息,任凭于福在厅内哭嚎,外面便如同无人一般。
于福感觉怀中的于庆身子渐渐变得冰冷僵硬,心中更加惶恐,撕心裂肺般地哭喊道:“庆儿,庆儿你怎么了?你别走,你别扔下爹呀。”正喊着,一口气顶住气门转不过来,顿时昏死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于福只觉得嘴边凉凉湿湿的,仿佛是于庆当年趁自己睡觉之时,偷偷涂了皂液,刮去自己胡子的感觉。想到于庆,于福心中顿时一喜,口中喊着:“庆儿,我的庆儿。”醒了过来。他这一醒来,却惊觉怀中仍紧紧抱着于庆的尸身,依然是冰凉僵硬,哪里有半分生气。于福再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小丫鬟玲儿正在向自己口中喂水,想来就是她救醒了自己。
玲儿见于福苏醒,一阵欣喜,刚要开口,却见于福摇了摇头道:“走开,让我和庆儿待着,别打扰我们。”
玲儿一听这话,心中一酸,只好端着茶水慢慢退开,又回到于冕信的身旁。于冕信年纪幼小,见到于庆身死之时又受了惊吓,当晚便发起了烧来,此时正昏睡在王夫人的怀中。玲儿来到王夫人身边,将手中的半盏茶水端到夫人面前,轻声道:“夫人,这是最后的半盏水了,您给少爷喝了吧。”
王夫人看看玲儿手中的茶水,又看看四周垂头丧气的众人,摇了摇头道:“老夫人身子弱,你给她端去吧。”
玲儿还没起身,却听到吴老太太的声音传来:“我老婆子已经是土埋半截子的人了,还喝什么,没的糟蹋东西,留着给大伙儿救命吧。”听了老太太的话,玲儿叹了口气,又将茶盏放回了桌上。
于冕信这一烧便是三天,到了第三日,已然烧得满嘴起泡,神智不清,口中只喃喃叫着:“水,水……”不知叫了多久,于冕信突然觉得嘴边有暖暖的液体涌入,这一下如同天降甘霖一般,他连忙不停吮吸着将液体吞入肚中。吞咽了片刻,于冕信恢复了些精神,突然惊觉口中的液体竟然有些咸腥,他心中一惊,神智顿时被吓得清醒了些,迷迷糊糊地挣扎着问道:“我,我喝的这是什么?”
话音刚落,便听见玲儿的回答声在身边响了起来:“冕信少爷,这,这是皇上御赐的葡萄酒。”
于冕信听说是葡萄酒,这才略略安心,又放心喝了两口。但不知怎地,脑中却总是觉得有些不妥,刹那间想到了什么,口中用尽力气喊道:“不对,这不是葡萄酒,你骗我。”一边说着,一边奋力睁开眼睛,只见眼前的正是母亲王夫人,而自己正一滴滴地喝着从王夫人手上滴落的鲜血,王夫人的手腕上刀痕纵横,已经不知道割了多少刀。一见到这副情形,于冕信心头一痛,脑中一阵迷糊,顿时又晕了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几滴冰凉的水滴滴在脸上,将于福从半昏迷之中惊醒,于福抬头一看,只见一滴滴豆大的雨点正从于庆掀开的破口之处滴落进来。他张嘴接了几滴雨水吞入肚中,看看怀中不知抱了多久的尸身,于福已然无力再将儿子的尸身抱起,也流不出眼泪,只低声道:“刘朝圣,我于福便是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你的。”
待到查抄于家的圣旨到时,距离刘朝圣封门之日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月。这一天,刘朝圣恭恭敬敬地陪着钦差大臣来到于府大厅,将门窗上封死的木板撬开,推开厅门之时,阳光照射之处,却只有满地尸骸,其中大多都已竟开始**,还有数具尸身残破不全,甚至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偶尔有几只老鼠从尸骸边一闪而过。厅门正对面的白墙之上,赫然是干涸了的鲜血写就四个暗红大字——“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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