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你找什么?”
干枯的手抓住一支羽毛笔,在一张纸上拼命地写着,他很着急,仿佛不立刻写完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羽毛笔很旧了,白色的鹅毛已发黄变脆,墨金笔尖经过经年累月的使用,已磨损了大半,可老人始终视若珍宝,不曾丢弃。曾经有位晚辈想孝敬他,偷偷弄了支上好的羽毛笔替换,结果他找不到笔后气得大发雷霆,足足病了三个月,最后还是找回笔后,才慢慢转好。
他的手已握不住笔了,不停地发抖,印花纸上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字母,就是j,但他还是很努力地写着,似乎要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写这个字母上。
中年人看不下去:“伯父,你休息一下吧。”
老人突然急促地喘气,眼睛发直,青灰色的脸涨得通红。
中年人顿觉不对劲,大声喊道:“卡特,快叫医生来!快!”
老人越喘越急,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卡特!医生来了没有!”
羽毛笔从手中掉落,滚落在地,沾了泥水,老人拼命探出身子,伸出细如竹竿的手。
中年人慌忙将他按住:“伯父,你别乱动,深呼吸!”
“笔!”他发出声带撕裂般的声音。
中年人连忙捡起羽毛笔塞到他手里。
老人忽然不喘了,紧紧握住笔,窝在轮椅里,像个孩子似的开心地笑了起来。
中年人被他一怒一笑搞得浑身发毛,意识到情况不妙。
老人半躺着,唇瓣翕张,喃喃自语。
“伯父,你在说什么?”中年人凑上前,努力去听。
好想再见你一面,他说。
“老爷,医生来了!”管家匆匆忙忙带着一个人跑来。
“不用了。”中年人缓缓起身,将毛毯仔仔细细地盖好,他推动轮椅,将仿佛陷入熟睡的老人推进了屋,手里还捏着一支发黄的羽毛笔。
雨还在下,好像天空破了个洞,连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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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罗德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很长的觉,忽然睁开眼睛,脑子还不太清醒。
“哇!你的儿子真可爱!瞧他那红扑扑的小脸蛋!”
“你的儿子才是英俊帅气,他的眼睛跟你的一样漂亮!”
耳边是年轻充满活力的声音。
吉罗德怔怔地看着说话的人,妈妈?
前一刻他还坐在阳台上看阴雨连绵的天空,下一刻窗外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花园。
再看自己,白白嫩嫩的手,小小的马甲西短,装着柠檬蛋糕的银盘里倒映出一张幼嫩的脸,分明是六岁时的自己。
他又活过来了,回到自己儿时,这是梦吗?即使是梦,也是好的!
他还活着,那么……乔恩?
吉罗德跳下椅子,碰翻了桌上的餐具,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哎,吉罗德!你去哪里?”吉罗德妈妈惊呼。
另一位妈妈笑道:“一定是坐得不耐烦了,小孩子嘛,随他去吧。”
乔恩!吉罗德的内心在呼喊,他冲出客厅,直奔花园,起先他还不太习惯这小小的身体,可内心的渴望迫使他快点,再快点。
和煦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来不及享受这一刻的温暖,当他看见一个栗色头发,红扑扑脸蛋的男孩坐在草坪上时,泪水当即喷涌而出。
“乔恩!”吉罗德狂奔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抱住。
乔恩惊叫一声,被这个突然冲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男孩吓坏了。
“太好了!你还活着!”
乔恩惊恐地把牛奶泼往他脸上一泼,手脚并用地逃出来。
牛奶滴滴答答地顺着他的头发滴落,吉罗德狼狈不堪,却笑得无比灿烂。
已经跑远了乔恩,回头看着这个又哭又笑的怪人,好奇压过了恐惧。这个人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似乎也没有这个恐怖?
“你是谁啊?”年幼的乔恩小心翼翼地靠近。
吉罗德抹去泪水和牛奶走到他面前:“我叫吉罗德,吉罗德·列侬,听说你是我老婆。”
在乔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前,吉罗德已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这辈子,再也,再也不能放手!我要我用我一生,守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