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见黛玉如此忙着说:“我家二爷说了姑娘见着这个一定会伤心想家的,因此还特地拿了这个给姑娘解闷的。”说着身后丫头拿出来一卷画轴,打开竟然是苏州风光,按着清明上河图的体裁式样画出来,描写的是春天的时候家家户户出来踏青的情景,市井风情,自然景色万全融合在一起。黛玉看着会心一笑对着喜鹊说:“多谢,多谢!紫鹃你拿些胭脂花粉给喜鹊给拿东西的丫头一吊钱。”
喜鹊和小丫头谢了赏,告辞走了。紫鹃要把画儿收起来,黛玉却叫紫鹃挂到自己的房里去。
晚上黛玉梳洗了换了寝衣依旧是站在灯下看那张画,紫鹃进来道:“姑娘看这张画一下午了还没看够么,横竖挂在了屋子里,以后每天慢慢的看就是了。它还能跑了不成。天不早了明天姑娘还要过去给太太请安呢。”
黛玉眼光落在了画落款最下面一个小小的印章上,她默默地盯着那个小印章出了会神才幽幽的说:“这个画儿明天就收起来吧。虽然是他一片好心怕我想家难过,用这个来缓解我的思乡之情,只是我越看就越想着以前在家的日子。”说着黛玉眼圈又红了。
紫鹃忙着劝:“姑娘别伤心,既然不想看我立刻收起来。”说着要摘下来这张画。黛玉却是拦道:“罢了,明天再说吧。”说着自去安歇不提。等着紫鹃出去,外面一片寂静,黛玉的心却翻腾起来。這张画是世襄亲手画的,黛玉心思敏感,世襄对她的体贴心思黛玉一点没动心是假的,可是人言可畏这样的事情要是传扬出去,想到这里黛玉内心又惊又怕,一晚上辗转反侧,一直到了四更天才朦胧睡去。
子骊从贾母那边请安回来,刚坐下来就听见丫头说黛玉来了,“昨天晚上可还睡得好,你写给家里的信也好了,你家的人明天就要回去可叫他们带了家信回去。”子骊早就打点好给林家的礼物,还特意写信请贾敏帮着照应下在杭州的王子腾一家,婚姻之事不是一对男女的私事更是两个家族的事情,林如海出身清贵,子骊担心林如海看不上王家,因此变着法的给两家制造深入认识的机会。没准林如海能觉得王家虽然底子粗,可是人不错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可是黛玉却忘记了给家里写信,她脸上一红拧着手绢对子骊撒娇道:“我,昨天太累了——”
没等着黛玉说完子骊就明白了黛玉的意思:“不着急,叫秋分服侍你在里面写信去。本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想昨天你一定是忙着给姐妹们分东西就忘了这个事情吧。”说着子骊叫丫头请黛玉到里面坐着给家里写信报平安。已经有不少回事的婆子来了,子骊也没管黛玉只一心处理家务事。
等着黛玉写好了信,子骊这边也已经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差不多了,看着黛玉出来,子骊叫她坐在自己身边说:“看你脸色不好,可是昨天累着了?不如你回去歇着去。”
舅妈说的哪里话,我倒是愿意跟着舅妈身边学习。黛玉拿起来桌子上账本一样样的说给子骊听,子骊当然知道昨天世襄给黛玉送了什么,今天黛玉一脸有心事的样子,怕是已经悟出来世襄对她的情意了。只是在这个年代自由恋爱是要个大丑闻,可怜的黛玉心里不指定怎么被道德感煎熬呢。她现在也不能把话挑明了,只盼着黛玉能快点从无所谓的道德感和羞耻感里面走出来。
很快对完账目,子骊指点着里面的门道讲给黛玉听,黛玉不愧是个有玲珑心的,一点就透明。说哪了管家的事情,子骊话题一转问起来黛玉最近读什么书。因为年底下,教姑娘们读书的先生要回老家去,等着明年开春再来,因此这几天三春黛玉都没上学。黛玉答道:“也没刻意的读什么,不过是信手翻翻有什么就看几眼。最近在看楚辞。”
子骊点点头:“楚辞不错,我却没那个诗情,在诗词格律上一直是差得很,我记着我当初在娘家跟着先生上学的时候,每次遇见格律的作业都是头疼得很。如今上了年纪更不看那个了,只喜欢热闹的东西。我最近看了一本唐传奇,里面的故事却很有意思。”
子骊和黛玉说起来读书心得,不知不觉说到了西厢记上,子骊感慨道:“这个崔莺莺也是个糊涂人,那个张生随便几句话就被哄骗了去,可见是崔相爷不在家里没了主心骨就乱了体统,更要紧的是崔莺莺自己糊涂,那个张生不过是被她的美色迷住,哪有真心。”
黛玉心里有病,听着子骊的话脸上不由自主的发烧,正在黛玉尴尬难忍如坐针毡的时候子骊话锋一转:“其实崔莺莺对张生留意也不全怪她,崔老夫人也是个糊涂的。只想着便宜自己的娘家侄子却不考核下自己侄子的人品,就算是没有张生,崔莺莺嫁过去也是难受。她那个时候必然是想母亲选的夫婿不是良人,不如自己选一个。可是她一个小姑娘哪里知道如何看人。”
“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做女孩子的哪有自己出来说话的份?”黛玉下意识的对着崔莺莺的行为表示厌恶。
“傻孩子,你不知道做父母的心情。婚姻大事固然是父母做主,可是过日子还是小夫妻两个,做父母的都为儿女打算,但是谁没看走眼的时候。越在意就越容易钻进牛角尖,有的时候还要自己拿最后的主意啊。我想做父母的总是希望看着儿女好的,牛喝水强按头只会两败具伤。人这辈子长着呢,会看人才是最要紧的本事。”子骊暗中观察黛玉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接着不徐不疾的说:“看一个人是不是真心待你,只要看他是不是真的为你着想就知道了。举个例子,你对你身边的雪雁紫鹃都极好,若是现在她们到了年纪要放出去,已经看准了两个人家,只要选一个,出去了就立刻成亲嫁过去。一个是家里颇有钱财男方也长得不错,只是没什么能耐,嘴上说的好听,以后要心疼娘子,可是遇见了什么事情自己先躲在后面去了。一个是家境稍微差一些,人么长得也没前一个标志,却又担当,不管家里家外不叫妻子受委屈的。你给紫鹃选那个?”
黛玉哪里听过这些话,她早就如痴如醉,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哪里还能说出来一句话。她断然没想到平日标准大家抬头做派的舅妈竟然说出来这么直白的话,这些话虽然直白可是每一句都是正中黛玉内心的彷徨疑问。“外人看着自然是选第一个,男才女貌,家世也好,小夫妻成亲之后蜜里调油。可是夫妻过日子不那么简单,放在戏台上演到洞房花烛就算是完了,实际上呢,还有生儿育女,柴米油盐,婆婆小姑子妯娌之间几十年的官司要打呢。看人看事都要把眼光放的长远些,你们小姑娘年纪轻只看眼前的一段。”子骊拍拍黛玉的手:“依着我说你不如把史书拿出来仔细看看,国事家事都是一样的道理。你总也不能做孩子,谁都要长大的。”
黛玉听着子骊的话沉默半晌才抬起头对着子骊说:“舅妈的话我记住了。我只恨我没早点听到舅妈这番教诲,现在我心里算是大彻大悟了。”说着黛玉站起来对着子骊深深一福,带着哽咽的说:“就是我亲生母亲也未必能如此为我考虑。我何德何能有舅妈这样的长辈教导我关心我。”
子骊搂着黛玉安慰了半天,最后留着她吃了午饭才叫黛玉回去。
新年自然是花团锦簇,大家忙了一个月总算是过完了年节。转念过去就是秀女入宫待选的时候,宝钗被一辆宫车接进宫去。贾家上下对着宝钗选秀没怎么上心,只有薛姨妈整天的担心着女儿在宫里怎么样,焦急的头发都白了几根。
这天子骊等人都在贾母跟前说笑,忽然小丫头喜气洋洋的进来报信说:“大喜,大喜,宝姑娘大喜了。宝姑娘中选了,报喜的公公已经到了门前了。”薛姨妈听了这话又是欢喜又是伤心,贾家众人一起向着薛姨妈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