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正在子骊为了掩盖自己的黑眼圈的时候,外面一阵嘈杂,原来贾政回来了。“奶奶,二爷平安回来了,魏王已经伏诛,现在城里面也安全了。”小艾忙着抓着子骊的衣裳紧跟着她跑出去:“奶奶别着急,二爷在见皇上呢。”小艾拉着要急着见贾政的子骊,好些服侍的人没带来,小艾亲自给子骊穿上衣裳。
子骊深深地出口气,她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地了:“回来就好,既然魏王已经伏诛,咱们也该收拾了东西回去了。你去问问跟着二爷的人,城里的情形怎么样。”
“我已经问过了,那些叛军刚到了衙门跟前就中了埋伏,城门也不知怎么就被里面接应的人打开了,大军杀进来魏王那些人那里是官军的对手,只一会功夫就被消灭了。死伤不计其数,还有不少逃走了,二爷带着人在城里面仔细的搜了一晚上就担心有漏网之鱼,如今城里面还是不能随便进出,看样子我们还要在这里住几天呢。对了听着跟着二爷的人说,李参将好像受了重伤,看样子怕是凶多吉少。”小艾神色暗淡,说起来听到的消息。
李守义也是个讲义气的人,子骊听着不由得叹息一声:“我记着他的小女儿刚三岁比起来咱们家元春还小几个月呢。他的儿子也还小,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是怎么办呢?你去叫人仔细探听着。到底是和二爷共事一场,他是个忠厚的好人。若不是他冒险送我们出城,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呢。”
小艾也是感慨起来:“咱们家里的东西一样没少,听说咱们走之后李参将叫人把里面封起来。谁也不叫进去,咱们家的丫头婆子野兽好好地没有受委屈。”
正说着贾政一脸烟尘的进来了,他虽然狼狈可是精神却很亢奋,一双眼睛山上发光就像是深夜烧起来的大火的,带着些骇人的东西。见着子骊安然无恙的坐在那里,贾政明显的松口气,夫妻两个再次,却是劫后重生,贾政上前几步猛地把子骊拉进怀里,使劲的抱着她。熟悉和陌生的气息混在一起大喇喇的冲进子骊的鼻子,贾政身上熟悉的体味和陌生的硝烟味,血腥味和尘土味都混在一起,眼前的贾政叫子骊没来由的觉得陌生。
在子骊的认识里贾政永远都是那个浑身上下干净整洁,对着打打杀杀敬而远之的人。贾政抱着子骊,他一天一夜受了太多的刺激,若不是紧紧地抱着子骊柔软的身体,贾政恐怕会被那些可怕的场面给逼疯了,刀□□进身体的声音,人头落地的瞬间那双不肯闭上的眼睛,热血溅在脸上的感觉,哭喊的声音着火的民房,魏王疯狂的笑声还有王妃几乎要疯狂的眼神。
贾政紧紧地抱着子骊,感受着熟悉的香气,自己回到了人间,他还活着:“魏王自裁,一场大祸已经平息了,只没想到人心能如此可怕。甄炜仁平常看着道貌岸然,可是在这个时候却能先下手杀了魏王的儿子。其实当时魏王已经投降了,按着皇上的旨意,会宽免他的家人的。可是——”贾政想着当时的情形忍不住打个寒战:“当初我对甄炜仁赞不绝口说他学问好,想和他多走动下,你却说他人品不好我还不怎么相信,现在我算是大开眼界了,他一个读书人,也能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想着当如他对着魏王的几个儿子赞不绝口,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在贾政的心里师徒关系几乎和父子关系一样要紧。不说甄炜仁为自己的学生求情,可是也不能对着几岁的孩子下手。眼前浮现出甄炜仁一身鲜血淋漓的提着有小孩子的头颅到自己跟前邀功急不可耐的神态和魏王妃绝望愤怒的眼神,贾政忍不住打个寒战。
子骊听着贾政的话也是浑身一阵恶寒,她直译为甄炜仁是有点势力罢了。谁知他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官位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的。尽管魏王的儿子们下场都会很惨,可是那是皇家自己的内斗,魏王的嫡长子已经到京城做人质了。这个是魏王的次子,虽然不是王妃所生,可是也是王妃从小抚养长大的,在她的心里怕是和亲生的儿子差不多。那个小王子子骊是见过,正在年真烂漫的年纪,尽管生母早亡可是有了嫡母的疼爱和呵护,也是个活泼开朗懂事的孩子。他对着自己的甄先生可是很崇拜,言语之间动辄就提到甄先生如何如何。那个孩子全心全意的信赖着自己的先生可是却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人手上。
悄悄拿着手绢擦掉眼角的泪珠,子骊叹息一声:“这都是前世宿命,你和皇上说了?”
“我自然如实和皇上禀告,我看甄炜仁是自作聪明反误了自己皇上听了也是沉默了半天,才说魏王到底是先帝的儿子,即便是有罪也不应该罪及家人,皇上叫我拟出来有功人员的名单好封赏,昨天听见魏王谋反的消息我还激动呢,想着我也有了报效国家的机会,可是现在想想却觉得没趣儿了。”贾政被人性的阴暗面给打击坏了,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魏王筹谋多年耗费了无数的心力策划的惊天计划在一夕之间便是土崩瓦解,皇帝总算是清除了心腹大患,朝中的局势变得耳目一新。有功的官员都得到了封赏,李守义到底是受伤过重没能活着看到封赏的诏书,皇帝追赠李守义位忠义伯,三品武威将军,赏赐了一大笔的银子给李守义的妻子做抚恤金叫她带着孩子扶灵归葬家乡安心的养育一双儿女。青州的官员有些因为在关键时刻站对了队伍都得到了嘉奖和升迁,有些官员被查出来和魏王过从甚密,甚至有一起谋反的嫌疑入狱的入狱,流放的流放。
“咱们家二爷只是得了皇上的褒奖,却没升官?”子骊从李守义家吊唁回来听着周瑞家的话有些诧异的挑挑眉。贾代善前几天写信过来,提起来青州这次评判有功的官员升迁的不少,他估计贾政也能再提升提升,也不知道是因为上了年纪还是对着自己的仕途已经不抱希望了,贾代善倒是对小儿子格外的关心起来,贾政倒是对着升官不怎么放在心上了,在子骊看来可能是因为那场真刀真枪的叛乱给贾政的心里留下了阴影了。不只有甄炜仁一个人表现出来人性的阴暗,那些官员们互相攀扯揭发,平日都是一团和气,甚至有的人还结成亲家,可是到了有了大转折大机会的时候,以前的情谊和亲情都脆弱的不堪一击。就连着贾政也被人弹劾当初和魏王来往密切,典使甚至咬出来子骊接受了李仰德股份,其实李仰德就是魏王的金库管家。
可惜典使似乎忘记了,李仰德还是他殷勤的介绍给贾政和子骊的,而且在李仰德的生意里面典使占有的股份绝对不必贾政占得少。皇帝看到了典使写的告发信只是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魏朝忠则是一本正经的说:“贾政能在青州看住魏王多年,也是有功劳的,地方上的事情谁能保证一点不沾染。若是贾政一道青州就是做出来不和魏王亲近的样子,他现在也不会还在青州呢。事急从权,必要的时候和光同尘也是要的。”
“朕到青州亲眼看了,贾政倒是清廉得很。他家的用度也不过是一般殷实之家的样子,可怜他媳妇还要自己亲自下厨做饭。李仰德的商铺一共查抄出来多少的银子?”皇帝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魏朝忠真是个机灵鬼。
“从李仰德的商号里面查抄出来的地产,商铺,田地房屋和那些库房里面的货物银子什么的合计起来有一千万两。这都是贾政带着人抄检出来的。有此可见贾政没藏私,皇上还记得当初抄胡启忠家,杭州织造那么肥的差事,胡启忠又是因为贪污被参劾的,可是抄下来也就是一百万的银子东西。魏王用银子笼络人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可是贾政还能抄出来那么多的银子,足见他是忠心耿耿不敢贪污半分的人。皇上应该赏这样的人啊。”魏朝忠是个老成精的人,他心里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于是很默契的给皇帝搭上梯子。
“你说的有道理,像贾政那样的人虽然才干不是最好的,但是忠心可嘉,我看官职上就不升了,魏王的那些钱就赏给贾政吧。对了贾政是个不怎么精通财货门道的人。你——”皇帝听了一下思忖着该怎么表达更合适。
“陛下圣明,知人善任。其实贾政的官职不用再升,但是贾政的夫人也该有个诰命了。她在青州的时候大义凛然虽然是个妇人可是深明大义,是该奖赏奖赏。”魏朝忠很顺溜的提出来给子骊册封诰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