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青已经噗一声笑趴了。
所以这男人,是不知道得罪了谷里头的什么人,暗着给他下了个恶作剧一样的毒,让他不得不戴着面具遮住一半黑一半白的脸?乔青拍着大腿哈哈大笑,险些滚到地上去。
宫无绝反倒觉得,能让她乐成这样,丢脸就丢脸吧。看乔青笑的这么欢腾,那点儿面子什么的倒也算是值了。忽然,她就见乔青笑声一噎,弓着身子连连咳嗽。像是见了鬼一样地瞪着他,连声音都磕巴了:“你你你……咳咳,你说,有人给你下了毒,弄成了阴阳脸?”
宫无绝一愣,刚才不是说了么。
乔青再问:“十年前?半夏谷的人?阴阳脸?”
本来提起这个就郁闷的男人,又开始磨牙。那张一半黑色一半白色的脸,跟着他整整三年的时间,才在某天一夜恢复了原状。整整三年啊!偏偏他从小玄气天赋奇高,竟是连什么时候被人下的毒都没发现!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那个白嫩嫩的长的极漂亮的该死的小丫头片子!
乔青望着他咬牙切齿的模样,感觉只有一个:心惊肉跳。
她看着宫无绝,想从这张脸上看出十年前的痕迹,越看越是咳的厉害。宫无绝上前给她拍背,手下的背脊极其单薄,却不似普通男子的坚韧,反倒带着点绵软的韧性。这一拍,便是心猿意马……
乔青咳的更厉害。
她起身一闪,耗子一样溜到了对面:“咳咳,你知道是谁干的么?”
“自然!”
两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以他的傲气,让一个小丫头给耍了,自然是恨不得把那人挫骨扬灰的。可偏偏干出这事儿的是半夏谷,他姐姐刚在半夏谷里治好了顽疾,人家对鸣凤有恩,他总不能恩将仇报。宫无绝自认恩怨分明,该找的只有那下毒的一人,奈何他当年年纪小,半夏谷里又有个不讲理的邪中天坐镇,若是真要护着一个丫头,就连鸣凤也没有办法。
可偏偏,邪中天不止护着那丫头,连给他解了脸上这一黑一白都不肯。摇头摇的像拨浪鼓,像是对那丫头放纵又怕极。十年前的宫无绝无法,只好戴上面具过了三年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深知知道,那丫头估计是把毒下在了浴盆里,若非他那日只是在浴盆里洗了个脸,而不是全身沐浴的话,指不定那三年他是浑身上下一半黑色一半白色……
后来呢,他一方面派人去半夏谷外盯着,只要一发现那丫头的踪迹就抓起来。
可几年的时间过去,半夏谷里就像是没有这么一个人一般。
乔青眼皮子一下一下的跳,低着头暗暗吞了吞口水,可不是没有这么个人,因为那姑娘变成男人了。
乔青简直郁闷的想撞墙,见鬼的,她竟然把这一段儿给忘了个干净!若非宫无绝提起阴阳脸,她都不记得自己干出过这种人神共愤的事儿。原因呢:“唔,那姑娘为何要对你下毒?”
宫无绝狐疑:“你怎么知道是姑娘?”
乔青望天:“皇宫里的时候,你不是问我师傅了么。”
他点点头,没多想,却不愿再多说那一段儿。他这辈子只在两个人手里吃过亏,一个就是当年那漂亮的丫头,一个就是眼前这小子。宫无绝转了话题:“不是让你说半夏谷么。”
乔青干笑了两声,心里猫抓一样的好奇。
十年前啊,那还是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个时候是个什么心境呢,冷夏的死,她的死,乔伯渊夫妇的死,陌生的光怪陆离的世界……她第一年过的几乎可以说是浑浑噩噩,每天都奇怪着怎么就到了这么一个地方。哪里有时间去恶作剧?更郁闷的是,她竟然连原因都忘了:“诶,大黑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一道黑乎乎的影子就飘了进来。
撑着圆滚滚的肚皮平躺在地上,孔雀一样的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打了个饱嗝瞪乔青:“哼哼。”
有智慧的兽也只有和主人才能交流,或者是它所认可的人。就比如说,大白可以和她交流,甚至是邪中天,无紫非杏她们。看不顺眼的宫无绝却听不懂它的猫语。此时,乔青也听不懂这鸟语。
懒得搭理瞪着她直哼哼的傲娇小鸟,乔青还想着不知道宫无绝对小时候的自己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带着这疑问朝后一仰,打着哈欠靠上了石壁:“明天还得继续找出路,唔,我先睡了啊。”
宫无绝点点头,将火堆挑的更旺盛了些。
哼哼唧唧的小凤凰便一飞到了他腿上,蹭了两下用尾巴遮住脸,也睡了。
……
翌日清早。
外面渐渐有了蒙蒙的光线,乔青在小凤凰的哼哼声中醒了来。
这破鸟早早的醒了,肚子圆滚滚的应该已经觅了食。飞回来也不去打扰宫无绝,偏偏在她耳朵边儿下飞来飞去。起床懵的乔青没那精力跟它闹,一挥手,捏住它翅膀丢了个抛物线……它在半空打个滚儿,锲而不舍地飞回来,被宫无绝逮住了尾巴塞进怀里。
大黑露出个毛茸茸的黑脑袋,泪眼蒙蒙地哼唧一声,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偏偏他主子只坐在对面,盯着乔青虎了吧唧的样子看,眼睛半闭不睁,卷翘的睫毛耷拉着,神色茫然回不过神来。宫无绝让她这模样给逗乐了,直过了好长一会儿,乔青才清醒:“走吧,又得去找路了。”
两人一鸟,再次踏上了找出口的路程。
“这地壑倒是大。”
走了这么多天,前面就好像完全没有尽头一样。所有的路都差不多,倒是温度有比开始的那处高上一些。乔青披着大裘,渐渐感觉到有些热。
她转头问:“你有没有觉得,玄气越来越浓厚。”
宫无绝已经沉默了良久,剑眉颦着,听她问,才道:“你感受一下体内的玄气,有没有在流动。”
乔青顿下步子,她只是觉得周围的玄气好像变的浓厚了,却没注意身体里。她闭目感受了一番,的确如此,平日里不运气调动的时候,玄气是沉寂的,它充满了身体里的各个经脉。只有在修炼的时候,它们才会开始游走流动。
可是此时,这玄气像是受到了外来的刺激,自动走在了经脉里。这也就相当于,他们没有停止下来专门修炼,可玄气在经脉里自动的修炼!乔青说不上是惊是喜,这算是一个好处,但是无缘无故如此……
“在一些玄气厚重的地方,外界的压力会挤压的修炼速度增加。”
在一些大宗门里大多都有这样的地方,专门供有天赋的弟子去修炼。比方说玄云宗的试炼场,那是一座由玄石建成的场地,并不大,但是蕴含了满满玄气的玄石在随时的释放着,里面修炼的弟子在这种刺激之下,便会事半功倍。当然,玄石价值不菲,寻常家族里有一两块这还算正常,但是能建立起一个试炼场,就唯有七大宗门了。
这也是所有的人都想挤进大宗门的原因。
可是此时,一座剑峰的内部,竟然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不对劲啊,这剑峰难道另有乾坤?”
两人对视一眼,没法回答对方。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算是在这峰内的一个意外收获了。一直向着前方走去,随着越来越往前,体内的玄气在以飞快的速度流动着。乔青甚至感觉,只这么两三个时辰的功夫,她进入紫玄之后尚未稳固的境界,已经完全夯筑。
就连大黑都从宫无绝的怀里飞了出来,趴在他肩头上,舒坦地直哼哼。
三日之后。
乔青和宫无绝终于到达了玄气最为浓厚的地方。
浓厚的程度是,乔青和宫无绝的玄气在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增加着,像是天上忽然掉下两个巨大的馅饼,一人头上落了一个。而宫无绝,甚至已经触到了下一个等级的屏障。
不过也因为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玄气浓度,增长的速度已经在减慢了。
乔青和宫无绝四下里看看,这里和其他的地方没有分毫的不同。
一路上所走的路,迸岩碎石,深褐色的地面,垂直的崖壁,若非能从玄气上感觉到问题,这根本就是这剑峰内部的每一处,平平无奇。
宫无绝沉吟片刻:“是阵法。”
乔青也明白了过来:“不错,唯有阵法这一说了,咱们看见的,也许根本就不是这地方的原貌。”
阵法,在翼州大陆上,已经失传了近千年。可是不管这到底是不是阵法,一个如此深厚玄气的地方,以他们两人现在的境界来看,根本就不能去探。彩虹等级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就是这翼州大陆的等级。实则不然,只是那些超越了这个等级的人,并不行走在大陆上。
就比如玄天。
他定然已经超过的彩虹等级,但是因为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再往上是什么,所以只能给他四个字概括:深不可测。
两人虽然嚣张自傲,却绝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一个从未有人踏足过的神秘地方,现在根本就不是他们可以探测的。这感觉不能说不郁闷,就好像明知道这里有一座座的金山银山,却看不见也摸不着。两人对视一眼,继续朝前方走去,心里都记下了这件事,如果有机会出去,待到以后定然还要再回来!
刚走一步,宫无绝便倏然顿下。
乔青转头,却不是看向他,而是他肩上趴着的小凤凰。
此时,大黑已经站了起来,浑身黑色的细小绒毛全数炸起,像是见到了天敌一般的模样,发出了粗重的哼哼声。
通常,兽比人更能感应到危险。
乔青和宫无绝一瞬提高了警惕,两人缓慢地前行着,越往前走,大黑的焦躁程度就越甚。乔青侧耳倾听,前方像是有什么声音,极轻极轻的踏在地面上,正在向这边跑来。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待到大黑忽然尖利的哼鸣一声,振翅飞上了半空如临大敌地瞪向前方之时,乔青终于看清了来的是什么东西。
“大白?”
乔青看向宫无绝,宫无绝也在看她,两人的眼里是郁闷也是笑意。郁闷的是,提高警惕这大半天,来的居然是这只肥猫。值得欣喜的是,大白能从外面进来,也就说明,不用困死在这个地方了!
可是,现在这情景是怎么回事?
大白蹲在地上,肉呼呼的肥球炸了一身的毛,尾巴倒竖起来。
大黑飞在天上,黑乎乎的绒毛亦是全部炸起,眼睛瞪的滚圆。
一白一黑,一猫一鸟,这对峙的画面极其喜感。乔青搭在宫无绝肩头看的直乐,听这俩兽双双发出了一声极其不友好的叫嚣:
“喵呜!”
“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