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在场的谁没有点眼力价,这道玄气一出,场内便发出了一阵惊呼。再看向乔延荣的目光中带上了深深的忌惮!宫无绝眉峰一皱,这一手,比起他还要高明上许多,乔延荣的实力不容小觑!
一瞬间,那道玄气的目的地便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
玄气如虹,如一道惊雷炸开在广场外一棵极高极远的枝头。轰!那树轰然暴烈,与此同时,天际滚滚阴云悄悄飘散,迷蒙的月光由一线到一面,穿云裂石般铺洒了下来。沉沉黑夜在这一刻仿佛陡然亮起,远远看去,细碎的枝叶漫天飞舞中,五道身影翩然飞起!
五人皆云遮雾罩面具加身,尤其是最前方那道暗红身影,青丝飞扬,广袖飘飘,面上一张狰狞可怖的修罗面具,唯余一双漆黑瞳眸漾出耀眼光泽。轻轻一转,所有人的心头都是一跳,像是被什么狠狠的一攥,呼吸险些都要停滞。
惊为天人……
这四个字,被每一个人讷讷吐出,完全处于呆愣中的脱口而出。即便看不见她的容貌,可就这惊心动魄的气质,便当得起绝代风华!
好半天都没有人能回过神。皎洁的月色朦胧而下,洒在他们凌空而立的远影上,背景是如临仙境的落叶飞花,竟让人产生了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感。
万籁俱寂,天地无声。
一片寂静中,来人穿过树荫,掠过高墙,越过人群……一如登萍踏水,又如飞花随风,看着仿佛是极慢极优雅的,那速度却快如闪电,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轻飘飘落于高台正中。
直到此刻,翩跹的衣摆才悠然垂落地面。
一时间,众人眼中似有千株红莲肆意绽放,灼灼摄目!
足落无声,她笑声若狂:“乔老家主玄气高深,真真让在下大开眼界,若非在下还有点能耐,方才恐怕就是浮尸一具了。”
阵阵吸气声此起彼伏,乔延荣却是郁闷的要吐血。
她这话说的绝对是大实话,乔延荣不知来人目的,原本那一击也只用了七分力,不过是要逼得来人现形和给予警告。谁知道,这红衣男子竟在飞起的一瞬手臂一扬,那道本应爆开的玄气便仿佛是被她轻描淡写的破开一般……于是这句大实话听在别人的耳里,便生生变成了:“就你这点玄气也敢在老子面前班门弄斧,没看见老子一挥手就给你破了么?”
一道道目光仿佛看见了前辈高人一般的敬仰,乔老家主的感觉却只有七个字: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是什么人!”
一声含怒大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她却不语,收了笑淡淡站着,那站姿明明如常却偏生给人个妖邪阴戾之感。然后,在所有人竖起的耳朵中,惊为天人的公子仰天打了个哈欠:“椅子呢,还不搬个椅子,想累死老子!”
“……”
即便是这剑拔弩张紧张万分的时刻,众人也不由的哭笑不得。不过眨眼的功夫,她的屁股后面便变戏法一样的出现了一把雕花大椅,三层靠背,七层软垫,四个铁面随从无声分居两左两右,蒲扇轻摇。
姿态行云流水,速度快若闪电,过程身经百战!
被石化了的众人,一寸一寸龟裂开,被这红衣男子身娇肉贵的牌场劈了个外焦里嫩。喂,这里还是篡位现场呢!靠点谱行不?
她整个人向后一仰,没骨头一样软软的歪了进去,悠然闲适的大喇喇模样仿佛窝在自家沙发里。眼皮一掀,终于赏赐一般丢出两个字:“你猜。”
“好大的牌场!”乔延荣狠狠皱起了眉,仔细观察着她在脑中将这一生所见之人飞速掠过。一方面觉得这人的确有几分熟悉,这熟悉极是诡异,让他心头砰砰乱跳,好像如果想不起来将会有极大的麻烦一般。到了他这个层次,这样的预感绝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对于危险的感应与提醒。二来,既然她这么说,那就必然两人曾经见过……
自然了,按照常理是如此。
可这人,从来就不是个按照常理出牌的。她摩挲着半面面具下露出的白玉下颔,惊讶十足:“你还真在猜啊?”
噗——
场中齐刷刷一声喷笑。
甚至顾不得自己的小命还在乔延荣的手上攥着,众人口水连喷笑的无可抑制。这人简直气死人不偿命啊,看看乔延荣那张老脸,赤橙黄绿青蓝紫飞速变换着,堪称五光十色姹紫嫣红!
解气,太解气了!
“你耍老夫?!”
咬牙切齿的嗓音已经带上了杀气。她却只耸耸肩,一声嗤笑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她的意思:自己傻还怪老子不迁就你的智商?
乔延荣连连喘着气,身为乔家家主的他何时受到过这等屈辱:“你找死!”
话音还没落地,整个人已经飞身而起!腾空的时间不过眨眼,却在这眨眼间玄气暴涨,杀气冲天,那袖袍在无风自动发出猎猎声响,压迫如排山倒海般释放而出,让所有人都心下一窒呼吸困难,惊呼声脱口而出。
“乔延荣!你一代宗师对个小辈下杀手是什么意思!”
姑苏让一起身又跌坐回去,没有人比他们三个更了解那小子的境界,此时的她绝不是乔延荣对手!尤其这一掌下了十成全力,其中的杀气连他都要心惊!从来的温润如风在这一刻全数变成了心焦如焚。宫琳琅也急红了眼,就算这小子把他的酒窖一扫而空,就算每次一碰见她就准没好事,欣赏却是实实在在的。该死的乔青,没事儿惹怒这老东西干嘛!
唯有宫无绝,他想的又不一样。
和乔青打了这许多次交道,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小子的心思诡诈,这种自寻死路的事谁干都轮不到她去干。从她一出现他便察觉出了端倪,好像她每一句话都志在激怒乔延荣,她是故意的!宫无绝敢肯定。然而肯定归肯定,她的目的又是什么,乔延荣发起疯来绝不是她能抵抗的,不是自寻死路又是什么?一对剑眉拧成个疙瘩,膝上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再握紧。
大片大片的惊呼声中。
乔延荣势若奔雷,一掌凌空劈下!
乔青不闪不避,竟是硬抗这一掌!
宫琳琅和姑苏让尽皆绝望的闭上了眼,这样一个让他们佩服的少年天才就要陨落了么?
然而,预想中惊天动地的声音并未出现。
激荡的罡风没有,汹涌的玄气没有,只有一声压抑的闷哼,然后便是无声……难道只是受伤了?幸好,幸好。两人惊喜的睁开眼,这一看,顿时呆若木鸡风中石化。
的确有人受伤了,不过明显不是乔青。
只见那高台之上,乔青依旧仰在椅子里,和对掌之前没有任何的不同。蜀锦千重的衣摆垂落地面,青丝摇曳,姿态风流,面具下的黑瞳是那么的亮,亮的嚣张,亮的肆意,亮的人不敢逼视。
而她的对面,那使出雷霆一掌玄气深不可测的乔延荣,一张老脸几乎扭曲的看不出形状,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微微颤抖着,如临大敌。
宫琳琅和姑苏让的眼珠子险些要掉出眼眶。
就算是没受伤,也不该是个胜利者的姿态啊?
就算真的赢了,也不该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啊?
两人风中凌乱,并不知晓,方才两掌一对,电光火石间只方方接触到一起的一瞬,乔延荣那蓄积了满满力道的一掌,就忽然……歇菜了。月色朦胧中乔青又是从下而上出掌,掌风被乔延荣一挡,满场观众都没看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见的只有乔延荣的退后三步,手掌颤抖。()而另一边的红衣人,那悠然程度和他形成了鲜明对比。
高下立判!
韩太后霍然起身,宫玉向前两步,两人对视一眼掩不住心中的急切,乔延荣竟然输了?!和这么个年轻人对掌,他竟输了?!
宫无绝勾了勾嘴角,他眼力过人,方才有察觉到一点凛冽的白光一闪即逝。照他推断,恐怕她手中藏了类似牛毛针一样的东西,一直激怒乔延荣便是为了这一刻,趁着对掌以玄气逼入对方的掌心。
而乔延荣这会儿不再动手,必然是那针中有毒了。
他这么一解释,宫琳琅瞬间乐了,白给那小子担心了!看着此刻满场朝乔青投去的敬仰目光,再看着面色苍白的乔延荣止不住的心里舒坦。老东西,养了十年的波斯猫,没想到竟是一只非洲狮吧!
这也是乔青拿住了乔延荣的心态,论玄气,她不是对手,论医术,乔延荣更没什么好担忧,整个大燕除了那修罗鬼医之外,任谁在毒术上都要给他弯腰。这才是他毫不设防拍出这一掌的原因。可是此时此刻,那根细如牛毛的针正带着不知是什么毒的毒素在他体内疯狂乱窜,连他也压不下来!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你是……你是修罗鬼医!”
哗!
修罗鬼医!
你无法想象这四个字在场内造成的风暴。
修罗鬼医是什么人?
如果说整个大燕乔家是当之无愧的医术魁首,那么她就是唯一一个能站在乔家脑袋上的人——甚至有资格踩上两踩。至今为止,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世来历,在所有人的心目中,修罗鬼医就应该是个如乔延荣一般的古怪老叟。而如今……这年纪轻轻的风流男子就是修罗鬼医?
就是那个三年前第一次出现在翼州舞台上的修罗鬼医?
就是不论什么样的势力都无法查出她身份的修罗鬼医?
就是那凭借枯骨生肉的医术名扬整个大陆的修罗鬼医?
就是“没她不能解之毒没她不能医之人”的修罗鬼医?
就是仇敌遍地多如过江鲫却依旧活蹦乱跳的修罗鬼医?
天啊,让他们一头撞死吧,她才多大的年纪,只听这声音应该还不足弱冠吧?可是三年前呢,修罗鬼医名震天下之时,她又是多大?一众目光朝着乔青望过去,正对上她笑眯眯扫来的视线,顿时观众席上全部缩起了脖子。
听她挑着眉梢悠然道:“有仇报仇有怨抱怨,这等机会各位可莫要错过了。”
靠!一串一串的脏话飙到了嗓子眼儿,却不敢吐出一个字。谁不知道你修罗鬼医正邪不分,张狂诡秘,医人还是杀人全凭心情。尤其是一手毒术诡异的紧,哪怕在场的人商讨个三日三夜的作战计划组着团儿去,恐怕都近不得你三步之内!没看那乔延荣已经面色青乌了么?不论有仇没仇的都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盼她这会儿的心情一定要好啊,否则一个发疯,这里的人全部玩完!
所以此时,整个广场上在轰然的抽气声之后,便恢复了死一般的静默。
无声无息,针落可闻。
只有乔延荣咬牙切齿的质问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使诈!”
乔青淡淡一笑:“兵不厌诈。”
乔延荣还欲再说,乔青已经悠然起身:“乔老家主,这毒不过是个小小的见面礼,想必以你的医术解起来,也只是一时半刻的事儿。若非你的待客之道太过独特,在下也不会礼尚往来。不过你如果再咄咄逼人下去,未免……笑掉老子大牙!”
她离着乔延荣不过一步之遥,却不动作。杀他?不,乔延荣暂时中毒,自保之力还是有的。怕他?更不需要,她的毒她绝对有信心,此时的乔延荣最多能和她持平。一番话下来,乔延荣被堵的哑口无言,却也知道,奈何不了她。所以这句话在旁人的眼里,便如同:“老子放你一马你还在那唧唧歪歪,赶紧的滚回你的首席上坐着吧,别给老子丢人现眼。”
“好!”
一声抚掌大赞,来自于首席上坐着的戚长老:“堂堂乔老家主就这么点气量,恐怕要让在场的诸位看笑话了!”
这一日来他越发的看这老东西不顺眼,仗着自己玄气高便倚老卖老。先不管这修罗鬼医到底是要干什么,最起码给他出了一口恶气。他也不是傻子,刚才乔延荣出手正好借着试探试探这修罗鬼医的深浅,现在探出来了,结论便是不可正面为敌。他看向高台正中的目光极是和气:“在下乃是玄云宗长老戚为平,愿与阁下交个朋友。”
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一勾:“原来是戚长老,失敬。”
这等温和的态度,简直让戚为平受宠若惊。看一眼乔延荣,他更是得意:“好说,不知鬼医兄弟来此究竟意欲为何?”
鬼医兄弟……
一边宫无绝三人的嘴角齐刷刷抽了抽,暗叹这小子果然骗死人不偿命。如果戚长老知道他和乔延荣之间根本就是那小子挑拨的,不知道还笑不笑的出来。乔青瞥过去一眼,掠过宫无绝,将目光落在了姑苏让的身上:“不瞒长老,在下今日主要是为了一个好友,姑苏公子。”
“哦?鬼医兄弟请说。”
“姑苏公子和在下有些交情,一时路过盛京听闻故人在此,便来探访一二。没想到……”
乔青耸耸肩,后面的很清楚了,没想到正好撞见了他们篡位,眼见着姑苏让中毒,便现出了身形。韩太后宫玉戚长老三人齐齐吐出一口气,原来如此,还奇怪这行踪神秘的修罗鬼医怎会在此,他们刚才不是没有怀疑,生怕这人是宫琳琅那一伙的。这会儿听见了这个解释,一切合情合理,便放下了一半的心。既然是为了姑苏让,那一切好说:“原来是为了姑苏公子,若本长老承诺你带走姑苏公子,今日之事……”
“在下自然不会插手。”
“好!鬼医兄弟一诺千金,本长老信的过你!从此以后,玄云宗就是鬼医兄弟的朋友!姑苏公子鬼医兄弟便带走……”
“不行!”乔延荣立即阻道。他可不相信这人满口胡言,今天的事太过蹊跷,怎能平白无故放走姑苏让?再说,如果她真是碰巧撞上,为何开始不说?乔延荣越想越不对,总觉得这人另有目的,且心怀不轨:“戚长老,今日事关重大,可要三思而后行!”
“乔老家主的意思,是本长老行事莽撞了?”
“非也,姑苏让乃是宫琳琅的好友,这样的一个人怎可轻易放走?”连皇帝都不唤了,直接喊出宫琳琅的名字,引起场内一阵阵气恨的哼声。乔延荣只看向一意孤行的戚长老:“再说,姑苏家族的报复……你可承担的起?”
“乔老家主此话太过可笑!”戚长老怒拂衣袖:“那你倒是说说,若是姑苏公子出了什么事,姑苏家族的报复你又承受的起?”
事情到了这里,已是左右为难,姑苏让是走是留都是个麻烦。乔延荣心下大骂,该死的姑苏让,闲着没事来什么大燕,又不请自来什么医术大考!其实这倒是他冤枉姑苏让了,乔家并没有给姑苏请帖,姑苏本也也对这什么大考不感兴趣。一则,是为了两个好友而来,二则,便是因为乔青身边的侍卫亲自给他传话,让他一定要到。
这会儿,他虽然不知道乔青的用意,却也配合着:“鬼医兄,你有这份心思前来搭救,姑苏铭感于心。若是今日姑苏出不去这乔府大门,便请鬼医兄给家父带个话,姑苏不孝,养育之恩,只当来世再报了。”
“自然。”乔青嘴上说着,悄悄对他飞了个眼儿——上道儿!
“多谢鬼医兄。”姑苏让回——承蒙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