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哪来的水给我洗手,”纪云白了她一眼,见白术拍拍屁股站起来做出要走的模样,似又不放心地补充了句,“一会皇上问你话,只管如实回答,问你什么你就扣题回答什么,没问的别说”
“喔。”
“不许自己延展话题。”
“……”
“听见没?”
“听见了,哎呀,你让赵大哥他们叫我白眼狼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废话,师父给你赏个代号还要问过你的意见?再说了,我这不是给你报仇了吗,你看看那黄鹤叫我给打得,啧啧”
“明明是皇上让你打的。”
“那也是我亲手打的。”
“你这么私自邀功皇上知道吗?”
“你不说他就不知道,仔细给我闭上你的嘴。”
“……”
师徒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勾肩搭背吊儿郎当地晃悠到了乾清殿殿门口,纪云这才放开了白术,站直了身子抚平了飞鱼服扶了扶腰间佩的绣春刀,昂熊挺胸走了进去,行礼,问候此时换了朝服,只着玄色常服作于榻上的年轻皇帝。
白术跟着楞不蹬地行大礼,得了豁免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皇帝眼前榻上桌案上已经冲泡好两杯往外冒着蒸腾水雾的热茶,桌案上摆着围棋,一眼便是刚刚开局的模样,而此时,在皇帝对面安稳坐着的,正是刚才白术在人群中没找到的君长知君大人。
难怪之前没看见。
原来是跟着皇帝走后门先撤了。
只见那君长知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白术以及纪云,还没等白术跟他露出个狗腿微笑之类的眼神交流,君大人这就又将脑袋转了回去,似乎将心思重新投放在了面前的棋盘之上。
而长榻之上,在目睹了贪官被痛揍之后天德皇帝孟楼似心情不错,这会儿也不像是在朝堂之上那样严肃,只管笑着调侃纪云:“纪云,今儿朕不是准你的假了么,怎么又上赶着凑来朕跟前碍眼?还迟到,鬼鬼祟祟从偏门摸进来以为朕没看见?”
纪云“唔”了一声,摸了摸鼻尖,随即嘿嘿地笑了起来。
“让文武百官与朕大眼瞪小眼就等着你姗姗来迟来打一顿板子,你面子也够大的,不想干了是吧?”孟楼说着,眼神一转,却不等纪云回答忽然放在了此时纪云身边的白术身上,上上下下来回扫了一圈,“这就是你昨儿个跟我炫耀的那个小鬼?”
“啊,回禀皇上,正是。”纪云拽了把身边的白术,低头一看后者果然一脸呆滞天子威严之前不负众望掉了链子,只好蛋疼地替她做自我介绍,“名唤白术,白色的白,四术的术。”
天德皇帝应了一声,没说什么,只是想了想后点头道:“这‘术’字在中药里应当是念‘主’啊。”
这时候白术终于有了反应她爹娘就是这么非主流她也没办法,但是总不能跟皇帝就这么解释,想了想,干脆道:“回皇上的话,爹娘虽无文化,但却知道奴才生来贱命,今后是要伺候人的命,仔细用‘主’同音冲撞了真正的主子,这才换了个读法。”
“如此?也罢。”天德皇帝看上去也没啥兴趣摆了摆手,抓了一把黑子,思考片刻后数出其中一枚在棋盘上落下,又头也不抬地问,“现在锦衣卫还剩多少人?”
纪云微欠身,恭敬道:“回禀皇上,加上正副指挥使,如今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在职共二十七人。”
皇帝一愣:“就剩二十七人啦?”
纪云想了想,不知道这个问题该不该回答,索性又是傻笑:“唔,这不准备二十八了么……正好分七组来着。”
“嗯,也好,改明儿让云峥来一趟,也是该商量着再往你们那收点人了。”
孟楼似漫不经心地说着,白术抬起头,却看见纪云脸上的表情有片刻停顿,但是却很快地恢复了原本的平静模样。
“领着你的人回去吧,朕这与君爱卿下棋呢。”孟楼笑了笑缓缓道,“年纪是小了些,看着倒是精明,回头按照你们自己的规矩领了二十八的牌子,转头让师傅给他打一套绣春刀和飞鱼服,你带着仔细学学规矩,往后,咱们便算是多一名锦衣卫了。”
纪云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白术三叩九跪振臂高呼“谢主隆恩”。
眼瞅着,一切即将尘埃落定。
而此时,坐在塌子上的另外一人却终于诈尸,他轻轻一声将手中白子在棋盘上落下,眉眼不动,只是淡淡道:“皇上,这不妥吧。”
孟楼一愣:“啊?”
纪云瞪眼:“怎么就不妥了啊!”
白术傻眼:“……”
于是。
三十分钟后。
白术:“锦衣卫还能有实习生这职位?!”
纪云:“‘实习生’是啥意思?……如果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的话,呃,以前没有,现在有了,专为你而设立,挺光荣?”
白术:“我都过了考核了!凭什么!月俸都折了一半!!!没有飞鱼服穿!没有绣春刀配!就剩一象牙牌!尊严呢!人性呢!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纪云:“凭什么你问君公公去,尊严你也管他要去,至于人性,哎呀他哪里有那种东西喔?我也不明白你哪得罪他了,怎么就给你半路横一脚。”
白术:“……”
纪云:“可能是君公公不喜好龙阳,你被歧视了。”
白术:“……”
于是如此这般。
经过几番波折,眼瞧着就要走马上任的白术因为君公公的一句话,到嘴边的鸭子,飞了。
好好一吃正经皇粮的公务员变成了编制外临时工。
有苦难言,白术只能仰天长叹:……妈蛋,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