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儿怎么说的?”六姑娘恹恹地,端起茶杯又放下,明显心情烦躁。
“后宫的女人,依仗的无非就是子嗣,所谓母凭子贵;太后娘娘当年之所以稳居四妃之位,靠的可不是先皇的宠爱,不就是因为她生了两个儿子吗?”甄宝人耸耸肩,话里有话地说,“就算太后亲自教养又如何?你总是他的亲母,谁又能改变这个事实?”
所谓“母凭子贵”的前半句,那可是“子凭母贵”,那是在皇帝在位时,哪个女人位分越高,她生的儿子地位就越高,在继承人的排位上自然就占优势,所以皇帝的女人们为了提高位分,就拼命邀宠,互相倾轧。
一旦皇帝一命呜呼,那就看后宫哪个女人位分高,从皇后、皇贵妃、四妃及九嫔就这样排下去,位分最高女人的儿子,不出意外基本就是新皇的人选。
其实,自从两人第一次见面,两人谈到皇帝的健康以后,后来两人再也没有交流过;但两人都心知肚明,那就是皇帝指定不行了或者早已不在人世,只不过,因为事关重大且十分敏感,大家都忌讳莫深。
皇帝根本就只有这一个儿子,毫无竞争,若再是得到太后的教养,自然对他继承皇位是大大的有利。
六姑娘自然是听懂了,愣了好一会儿,突然略带怅然地说:“七妹妹,你知道吗?不过前几日的事儿,听说魏凝香她......殴了!太后为了掩人耳目,并不肯发丧,只让人拉到乱坟岗,卷张草席,直接给埋了......她倒是当过贵妃,生过儿子,也当过太后了的,结果呢?说实话,她虽是我的仇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听说她是这个下场,我不仅不快活,反而更难受了!”
“这些话,六姐姐在宫里,还请慎言才对......”甄宝人骤然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一时也是无话可说,一颗心骤然间堵得厉害,她的感觉并不比甄盼人好到哪儿去。
“七妹妹,说句真心话,我可不想像太后那样......活一辈子,我只想守着我的儿子,平平静静过日子......”甄盼人略带迷茫地说。
她的意思甄宝人听懂了,甄盼人昔日是有一些野心的,可经历了一场战争,再加上失去了丈夫,终于有了一个儿子之后,她不再贪恋宫里的繁华,只想做一个普通的母亲,亲手将儿子带大。
可是一个平凡人随随便便就能拥有的,与她们而言,却是一个奢望。
当甄宝人出宫时,恰好又碰上一场瑞雪翩然降临,整个皇宫都仿佛躺在天鹅的翅膀之下,一片洁白安详。
雪后的空气格外清冽,引得宫人们纷纷出来散步,舒散筋骨。
甄宝人的马车从东华街拐出来,发现有路人提着孔明灯到河里放灯,她心里一动,便吩咐马车也去河边。
当她来到河边,发现这里有不少人在放孔明,秋芝跑去买了好几个,和甄宝人在河边一起放。
孔明灯用一种薄薄的淡红色的纸张做成,外形不似一般的孔明灯那样呈筒状,而是肚大头圆,里头的火光点染之后,整个灯笼散发着明亮的红光,像是一个大橘子。
甄宝人捧着它站在河边,嘴里念念有词,等到手中的大橘子一个劲儿地向上冲时,便松了手,看着大橘子飘飘摇摇地缓缓升空,像是一朵不消不散的烟花。
她眼前浮现出魏贵妃那张神采飞扬的俏脸,未语先笑,气度泱泱,道不尽的文采风流,却被一钵黄土掩去,这是多么悲哀的事儿!
甄宝人不自觉地和它挥了挥手,低低说了一声“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