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形势显然正朝着有利于甄宝人的方面发展,但她发现自己并不高兴。六姑娘是选择了进宫这条路没错,却是被残酷的形势所迫,而并非主动自愿。
这一点超出了甄宝人事前的算计,而她的心,还没有狠到那个程度,能够对六姑娘血淋淋的痛苦真的视而不见。
等六姑娘将全部图样拿出来之后,甄宝人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甄盼人居然以太后样貌为蓝本,前前后后总共画了十二幅西王母祥云图,可见她心中筹划以久,却一点风声都没有露出来,甄宝人也不得不惊叹她能沉住气。
这琳琅满目的十二幅图,西王母都是绝对的主角,或是出尘之态,或是雍容华贵,或是敛目慈悲……总之是各有韵味。
不过,因为六姑娘究竟只见过太后娘娘一面,又是在战战兢兢、不敢踏错一步的情况下,所以她画出来太后的相貌都是似是而非的,根本算不上临摹,更像是写意。
不过,这倒正中了甄宝人的心意。如果这西王母与太后的样貌完全一样,大家一看都知道是在拍太后的马屁,反而落了下乘。
她要的就是这份似是而非,是与不是之间,更像国画的留白,留下极大的空间任大家想象。
仔细比较后,甄宝人还是挑选了西王母神态之间慈悲出尘的那幅,然后指点六姑娘对眉眼轮廓稍作了几处修改,改成大概七分肖似太后的模样。
选定了图后,剩下的就只剩下绣了。这一次,六姑娘解决了心理障碍,只用两天就绣好了,又叫甄宝人过去看。
说句大实话,这幅绣品在六姑娘曾经的绣品里真不算什么,但是胜在别出心裁。整幅画儿只用了黄梅挑花一种针法,这是别人从没有用过的,再加上六姑娘绣工确实了得,针脚密实,所以显得很雅致。
特别是居中的西王母本人,神韵悠远,衣诀飘飘,灵动之至。
甄宝人啧啧称叹:“六姐姐果然是十指春风,我是开了眼界了!”
六姑娘抿嘴笑着说:“还是七妹妹的构思了得。”
旁边秋兰笑着跟秋芝说:“得,这两位姑娘又开始互相吹捧了。”
这下子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六姐姐,咱们拿去给祖母瞧瞧。”太后的寿诞没有多长时间了,甄宝人可不想再耽误下去,还得过老祖宗这一关呢。
“好。”六姑娘坚定地说。
于是,甄宝人和六姑娘相偕到老祖宗院子里,老祖宗刚刚午休起来,正坐在榻上拿着一块白狐皮看,身边围拢着一干嬷嬷媳妇,吱吱喳喳地说着话。
抬头看见两位姑娘喜笑颜开地进来,老祖宗好奇地问:“六丫头,七丫头,什么事这么开心?”
“上回说的西王母祥云图绣好了,您看看,送给太后做寿礼合适不?”甄宝人说着,冲秋芝和秋兰一使眼色。
这两人各抓着一角,同时松手,绣品如同卷轴画一样地展开。半人高的西王母祥云图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所有人眼前都是一亮。
老祖宗随手就把白狐皮撂在榻上,站起来走到近处,仔细看了看,惊诧地说:“倒是头回见这种绣品,六丫头是怎么绣出来的?”
甄宝人抿嘴一笑着说:“只用了黄梅挑花一种针法,老祖宗觉得如何?”
秋兰见她一直在说话,微微皱眉,冲六姑娘使个眼色,意思别让七姑娘全抢了风头。
六姑娘虽然看到了,却当作没有看到,只是笑呵呵地看着甄宝人和老祖宗。
“说不上多有水平,不过,却是十分别致。”老祖宗赞许地看了两位姑娘一眼。
甄宝人笑呵呵地说:“祖母再看看那西王母的脸?”
老祖宗的眼神已经不太好,眯着眼睛,前进一步,退后一步,折腾半天终于看清楚了,忍不住“哟”了一声,惊愕地看着甄宝人和六姑娘,说:“这是……太后……”
甄宝人微微颔首。
老祖宗默然片刻,她出生名门望族,嫁入百年侯门世家,见多识广,一念之间已经掂量出这幅绣品的价值。
她按捺着心里的欢喜,坐回榻上,和气地说:“不错,先收起来吧,等一下叫管家去配个上好的轴子和匣子。”转身又冲甄宝人和六姑娘招招手,“都过来,到我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