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一侧头避开,看这人牛高马大,又一幅混不讲理的样子,心里害怕,攥住缰绳放慢马车速度,忍着气说:“这位大爷,您请看,小的一直在让了,再让下边就是麦田了。”
“操你奶奶的,你还敢嘴犟。”络腮胡子又是挥手一鞭,正好抽在车夫手背上,车夫啊哟一声,马也受惊,灰聿聿地嘶叫着,四蹄乱踢。
车夫疼痛劲儿一过,忙攥紧缰绳,马车堪堪停在麦田边。车身晃动地厉害,摇摇欲堕,倒把马车里的甄宝人、秋芝和刘嬷嬷都吓了一大跳。
那十来骑也纷纷上来勒住马头,团团围住伯府这一干人。
伯府的两个护院,其中一个叫墩子的,颇有点眼力价儿,见对方人多势众,硬碰硬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于是上前打个揖首,陪着笑说:“这位大爷,我家车夫毕竟有了点儿岁数,手劲难免差点,没能及时让开,是他的不是。小的给你赔个礼,你大人有大量,只管上路办事儿去,就别跟他计较了。”
络腮胡子双手抱胸,蛮横地说:“行呀,就冲你这话,让他来给大爷我磕十个响头,我就饶了他。”
京西伯府在京城里也有点名头,下人出去虽不至于横行霸道,也从没有让谁这么欺负过。
那络腮胡子开口就这么说话,有点儿太过霸道,分明是想找碴儿。
李墩子再八面玲珑,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勉强笑着说:“这位大爷,我们仨人儿里面,原就他一个人会赶车。只怕再纠缠下去,不仅要耽误了我家主人的行程,也耽误了各位大爷的行程不是吗?再说,即使他错了,您也抽了他一鞭子,该抵得过了。不如这十个响头先记着,大爷留个名号下来,改日我们几个再登门陪罪,如何?”
络腮胡子斜睨着他两眼,回头和同伴挤挤眼儿,说:“呦呵,小子,你倒是个机灵的;不过,就凭你,想打探大爷的名号,还真不够格呢。”
墩子耐着性子又说:“那大爷改日有空,到京西槐树巷的忠义伯府,我李墩子作东,给各位大爷陪罪如何?”
甄宝人听这个李墩子又是套别人名号,又是亮自家名号,十分机灵,不由地好奇,挑起窗帘子看了一眼。
只见他十**岁的年龄,身材中等,眉眼虽一般,却干干净净地透出一股机灵劲,打心眼里看着舒服。
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个主意,这次回去要结交了这个李墩子,好好培养了是个管家的料儿,将来情势万一有变,自己很需要这么一个人在外面张罗。
甄宝人转头再看挑衅生事的这一群人,领头那一人,又高又壮,年龄看似不大,却留着一把络腮胡子。
最关键的,甄宝人细心地发现,他嘴里说得凶神恶煞一样,但眼神儿却并不凶恶,一双眼睛转动着,倒带着几分嬉皮笑脸和吓唬的意思。
再看看其他的人,个个精壮彪悍,坐姿端正,骑着马散开,隐隐呈扇形包围之状,有意无意地掐断了马车的各个去路,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
这帮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一看就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他们这帮人的做派,应该不是强盗,如果是,上来就只管抢钱抢马车就是了,还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那就稀奇了,既然不是强盗,他们针对的就不可能是几个下人,难道,难道是针对自己的?可自己这次出来明明是临时起意,谁会知道的那么快?还有时间组织这么一批人来找自己的麻烦?
想到这儿,她眼睛瞪圆了。
就在这时,那领头的络腮胡子哈哈大笑着说:“小子,你这是想拿京西伯府的名号来压大爷么?哼,你家大爷才不怕这个,你是看错人了。”
其他人也纷纷叫嚷:“就是,狗屁的京西伯府,要是大爷们报出名号,足够压死十个京西伯府了。”
“拿京西伯府来吓人,大爷们才不吃这套!上,兄弟们,揍死他们。”
说着,十几骑当真一哄而上,一时人影马影交错,鞭影儿齐飞,隐隐交杂着呻吟声、喝骂声及调笑声。
两个护院和车夫连挨了几下,又看他们人多,只躲在车边,根本不敢再还手。
甄宝人这会儿已经看明白,这群人就是故意找碴儿的,目的大概是为了逼自己现身的。
不用说了,这批人明明知道车中坐着的,应该就是伯府的七姑娘没错了。而且,人家找的就是自己的麻烦。
一股怒气自胸中喷薄而出,这什么人呀,真是欺人太甚,我招谁惹谁了?!她不顾秋芝和刘嬷嬷的阻拦,带上帷帽,揭起车帘跳下马车,面对着那一群肆意捣毁马车的人,大声喝道:“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