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宝人抬眸飞快地瞥了一眼,果然,一干人已经进了水榭。看诚王的背影,继承了柴氏家族的高大健美,但是腰身臃肿,脚步虚浮,显然纵欲多年,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她吁了口气,站起来,把摘下的菱角包在手帕里说:“走吧,这下清净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谁知道,她一转身,只见三老爷甄世峻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的柳树后,眼神儿怪异,嘴角挂着一丝阴沉的笑容。
甄宝人再不待见这个人,还是不得不上前见礼,见他面色不虞,也略带讥嘲地说:“三叔当真是神出鬼没,恢复地够快的,走路连点声响都没有。”
甄世峻冷笑一声,说:“这不算什么,哪里比得上你李代桃僵的本事儿?”
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知道自己今儿特意出现在这里的用意。
甄宝人并不慌张,把手里的菱角塞给春雨,说:“春雨,我要和三叔说说话,你先回去,把菱角分给大家吃了吧。”
春雨可不傻,这片刻的功夫,已从两人的表情和对话中,感觉到两个主子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她不便多逗留,点点头,赶紧走了。
甄世峻上上下下地打量甄宝人几眼,挑眉说:“真是看不出来,你果然比小时候厉害多了,这一手李代桃僵玩的不错;便是诚王将来知道了,是他自己搞错了,也不能怪到别人身上。”
诚王想纳伯府的姑娘为小妾,即使是一个庶女,传扬出去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老祖宗怕下人们瞎传,坏了伯府的名声,因此只限于几个主子知道。
这少数几个人之中,自然不包括偏居一隅养病中的甄世峻,老祖宗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不安分的庶子了。
可这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是伯府的主子身边有他的耳目,还是说他......他本来就是知情人?
甄宝人脑海中灵光一闪,决定诈他一下。
她眼神儿直直看着甄世峻,恍然大悟般地说:“怪不得老祖宗说这件事儿必有蹊跷.......,哦,我知道了!原来是你......”
这句话乍一听上去无头无脑的,可甄世峻心里有鬼,脸色一变,只装作听不懂。“什么叫原来是我?你到底什么意思?要说就说得明白点儿。”
甄宝人拍拍手,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继续说:“既然都是明白人,那咱们就打开窗户说亮话。三叔真是用的好计谋,这一手应该叫做一石三鸟吧?”
“哼,你真是不知所谓。”话虽这么说,甄世峻的眼睛深处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自从他确认了安王对甄宝人有着明确的好感之后,这点儿**变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只要一想起来,就有点儿食不下咽,夜不安枕。
甄世峻对自己这个侄女的仇恨,是由来已久的,必须除之甚至狠狠地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才能解自己心头之恨。
老祖宗是不会主动将甄宝人送给安王为侧妃的,可他猜不出安王爷对这丫头的感情究竟到了何种程度,究竟愿不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娶她为王妃?
如果安王真的为了甄宝人这样做了,那么,他再想报仇,自然是无望了。不仅报仇无望,只要甄宝人有了那一天,只怕自己再想出人头地,也是不可能了。
因此,当他第一次听说伯爷为了二老爷的事,主动花了一万两银子攀上诚王后,心思一动,便想出了一条毒计。
他先是让自己的手下收买了诚王府的一个幕僚,将伯府七姑娘描述成仙姿附体、难描难画的绝代佳人,让他怂恿诚王这个老色鬼,趁火打劫,强纳甄宝人为妾。
其实他很清楚,重视伯府名声重过一切的老祖宗根本不会答应。如此一来,诚王不能得遂所愿,心存不满,自然也不会真心救二老爷。
如果二老爷侥幸不死,只要他多享受几年牢狱之灾,他自然是兵不血刃地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看到甄世峻眼底的那一抹儿得意,甄宝人确定就是他动的手脚,居心险恶地陷害二叔和自己,她心里动怒,面上不显,微微一笑说:“如此一看,我似乎打乱三叔的计划了,请问三叔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与你何干?你的问题,不是已经解决了吗?”甄世峻警惕地看着她。
与甄宝人来来回回交手好几次了,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亲爹亲娘都没有的人,可甄世峻偏偏发现,他并没有占到绝对的上风。
这丫头年龄虽然不大,城府和心计,却比一般的成年人还要深沉。
就比如现在,自己在诚王面前陷害了她,她心里一定恨着自己,面上是一副心平气和、言笑晏晏、不徐不急的模样。
大部分时候,甄世峻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明白她在想什么,而且常常不知不觉被她套走了话。
甄宝人才不管甄世峻怎么想,她瞅着他粲然一笑,笑呵呵地说:“三叔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就是好奇问问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