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娇糯的尾音,好像空气中飘过一片柔软的羽毛,在范尹远的耳边扫过,让他觉得耳根痒痒的,心也痒痒的,万分受用。
他飞快地瞥了今儿一身玫红,格外娇美的六姑娘一眼,眼眸深处几许柔情蜜意肆意横流。“两位表妹这是要去给舅母大人请安吗?”
范尹远嘴里说的是两位表妹,眼中能看见的,却只有一位表妹罢了。
六姑娘低声回答:“正是!表哥一大早在此做什么?”
范尹远漫声说:“我每日清晨都喜欢在花园里读书,今日下着雨,只好在凉亭里来读了。”
六姑娘则娇声说:“表哥平日里如此用功,怪不得能金科高中了!”
范尹远两眼冒星星,赶紧说:“表妹过奖了,尹远无其他爱好,就是喜欢读书……”
恐怕这人还有一样爱好,此刻却不好意思说出口,那就是喜欢六表妹你了!甄宝人嘴角上弯,在心里替这自命风流才子的小范童鞋,补上了一句。
不过,她如果继续站在这里作一朵儿壁花,估计这两人滋味无穷的废话,会跟今日的秋雨一样没完没了。
甄宝人轻咳一声,扯扯六姑娘的衣袖,说:“六姐姐,咱们再耽误下去,请安怕是晚了。”
六姑娘这才记起自己身边还有个七妹妹,脸色唰一下红了个透。
她有些发慌地看了一眼甄宝人,赶紧说:“是哦,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范尹远当然舍不得心上人就此离开,有些不快地瞥了一眼“打扰了其好事”的甄宝人一眼,又温柔款款地看着六姑娘说:“罪过,罪过,是我耽误了两位表妹。若是舅母责骂下来,我愿一力承担。”
“呵,我倒不知道,身为客人的范解元,你何时能在人家内宅里出力了?我还想问问,你打算拿什么身份来一力承担呢?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甄宝人淡淡一笑,说完也不再搭理他,拉着几步一回头的六姑娘快步走了。
眼瞅着甄宝人和甄盼人的身影在眼前渐渐消失,范尹远一时张口结舌,俊面发青,站在那里十分尴尬。
他随口说的漂亮话,不过是讨六姑娘的欢心,真的让他以客居的身份,去大夫人处承担责任,显然不可能。
范尹远可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冷冷淡淡的七表妹如此生猛,竟然当面戳穿了自己的客套话,一点儿面子也不留。
唯一的安慰是六姑娘离开时曾频频回头看他,一双大眼睛波光荡漾,这让他心里好过了不少,却更频添了一段恼人的相思。
待甄宝人和六姑娘赶到了大夫人院子,已经晚了一刻钟,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
好在大夫人今日心事重重,眉头紧锁,也顾不上教训她们,只摆摆手说:“怎么这么晚才来?以后不许耽误了,先下去吧。”
甄宝人拉着六姑娘正要走,忽然听到大夫人又说:“七丫头,今日田庄的管事们都要过来,怕有几十人,吵吵嚷嚷的,不方便,你们就别去议事厅了。”
她赶紧应了一声:“是,母亲!”
两人刚迈出了院门,六姑娘看着甄宝人,惊讶地说:“七妹妹,这往日里田庄的管事都是月初才来的,如今还是在月底,他们怎么会来呢?”
甄宝人也惊讶,却是惊讶于六姑娘的观察入微。
她自从听从了老祖宗的安排,每日到议事厅里跟着大夫人学习管家之后,才知道了一些府里的规矩。譬如说京城附近各家田庄的大小管事们,每月月初来府里和大夫人报上月的账。
伯府在京城周边有大大小小近十来个田庄,佃户数百家,佃租是府里一年下来最重要的一项收入来源。
否则以忠义伯甄世弘一年五百两的俸禄,能养得起这么一大家子人嘛。
昨天二老爷出事的消息一出来,今天大夫人就把各处的田庄管事们召回来,显然是需要银子。
这样一件案子,想要大事化小,肯定需要一笔不小的数目来斡旋,这个经验甄宝人并不缺。否则大夫人也不会这么早将管事们招来,应该是先摸个底儿。
两人再匆匆来到老祖宗的院子,守门的婆子先出来拦住了她们,低声说,老祖宗昨晚被大雨惊着了,到现在还没有起来,已经取消了今天的早请安。
她俩下意识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睛里的失望之情。
甄宝人原本想着今日的请安,能探听一点儿最新的消息,结果老祖宗的面儿也见不到,只好怏怏地调头回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