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心生惋惜,摇头叹息说:“可惜,可惜。”
甄宝人诧异,正想问可惜什么?
忽听席天漫地的雨声里传来隐隐的马蹄声,越来越响,大家都翘首看着大门。
一会儿,大门推开,青峰牵着马进来,浑身湿漉漉的。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安王面前一抱拳,说:“王爷,大事不好,宜春河水位暴涨,回京城的石桥都被冲垮了。”
甄宝人大惊,石桥被冲跨,那不是回不了京城了?
安王等人也脸色大变,长生嚷嚷起来:“这可怎么办?回不了京城了。”
秋芝扯着甄宝人的衣袖,惶恐地说:“姑娘,咱们怎么办呀?”
刘嬷嬷也慌张失色,低声对甄宝人说:“姑娘,都是老身的错,方才听姑娘的话调头回三清观就好了。”
甄宝人低声说:“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嬷嬷也别再自责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且让我想想。”
刘嬷嬷微愣,原是怕她责骂,先自我请罪,没有想到她一句恶语都没有,还好色好气地安慰自己。
她当下人十来年,服侍过大小主子好几个,遇事不是迁怒下人,也是怨天尤人,还没有见过如此有担当的主子。心里一暖,再看甄宝人只觉得顺眼很多。
许文儒站起来说:“思铭,要不咱们先返回锦文大长公主的田庄里吧?”
安王摇摇头,神情凝重地看着远方,问:“文儒,宜春河中下游共有多少人家?”
许文儒想了想,说:“若我没有记错,应该有七县十六乡十三镇四万八千七百六十二户。”
“文儒,如果暴雨持续一宿,宜春河两岸定然会变成水乡泽国。”
许文儒叹口气,说:“思铭,我知你心意拳拳,但是这场暴雨百年不遇,非人力所能抗衡。咱们还是先回大长公主田庄吧。”
安王微微沉吟片刻,说:“文儒,你与青峰带着甄七姑娘先返回大长公主的田庄里吧。”
许文儒怔了怔,还没有开口,长生在旁边皱眉说:“雨这么大,她们的马车得走到几时呀?”
甄宝人站起来向安王行了一礼,说:“多谢王爷关照,道路过于泥泞,马车走不远,就不拖累你们了。”
安王不解地问:“那你的意思是要留在此处?”
甄宝人摇摇头,说:“我看这庙宇甚是干净,案上供着糕点,庙里又没有僧尼,定是附近的人家常过来收拾。想着就近借一户人家休息一宿。”
安王赞叹地点点头说:“没错,我倒是疏忽了。”顿了顿,说,“不过,甄七姑娘,虽说如今是太平盛世,少有恶棍匪徒,但是姑娘只身带着两名弱仆,又处偏僻荒凉之地,易生不测。让文儒和青峰同你们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你看如何?”
这个安排当然大大地有利于自己,甄宝人不傻,当然应承:“那太好了,多谢王爷。”转头对刘嬷嬷说,“嬷嬷,去把外面的车夫叫进来。”
刘嬷嬷应了一声,把外面檐下蹲着看雨的车夫叫了进来。
甄宝人柔声问:“师傅,你平日里往来这条路上,可知道附近有没有人家?”
车夫说:“有,庙的北边约摸五里,有个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子。”
“村子里可有房屋借宿?”
车夫想了想说:“村上有个大户迁到县城里去了,空着一个一进的大院子,只余一个老仆人看着,可向他们家借宿。”
“好,那你去把马车套上吧。”说完,甄宝人向安王又是一礼,“王爷,小女子先行一步了。”
安王点点头,对青峰说:“甄七姑娘与文儒就交给你来照看了。”
“是,王爷。”青峰大声应道。
安王整整衣衫,声音不高,但非常威严地说:“其他人跟我走。”
许文儒皱眉说:“思铭,这般暴雨,你非去不可吗?”
“便是因为大雨,所以要过去,若是中下游溃堤,七县俱成水乡……我不去看一眼,心里不安。”安王边说边走向马棚,五个侍卫大步跟上。
许文儒知道阻止不了他,只好说:“思铭,早去早回。”
安王顿住脚,回头,视线在甄宝人脸上一掠,说:“大家不必等我了,我不见得会回来,明日若是雨歇了,你们先回大长公主田庄里吧。”
说完,他牵马大踏步地走出大门,一会儿马嘶声纷纷,马蹄声响起,六骑顷刻之间消失在茫茫的雨雾里。
甄宝人看着他远去的方向,也不由得心生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