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白低斥一声:“平安,你这张嘴巴越来越聒噪了。”
平安口气夸张地说:“哎呀,我的爷呀,你不看看这天色,大长公主和老封君指定跟古月真人说完话了,正到处找你们呢。等一下回去,我平安的屁股又得开花了。”
甄宝人柔声说:“这位小哥,你别急,方才一番颠簸,我如今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容我稍稍整理。”
平安小声嘀咕:“整理一下要这么久?难道还能整出个天仙来……”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车帘一动,一个娉婷少女走了出来。乌黑的长发堪堪及腰,只用一根丝巾扎着。身着一件素白的高腰襦裙,只在襟口袖口绣着繁杂的缠枝莲花。
此时天色向晚,周围笼着一片青濛濛的暮色。
甄宝人在车辕上这么一站,便好象剩余的天光全聚到她这里,又好象她的身体就是一个光源,源源不断地散发出光芒。晚风吹着她的长发和素白裙角,又觉得她眨眼间就会随风飘走。
四野寂静,唯有天空归巢的宿鸟不识趣地呱呱呱地叫着。
“多谢两位爷的救命之恩。”
甄宝人站在车辕上弯腰行了个万福。
魏铭秀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失声问:“你,是谁家的姑娘?”
甄宝人抬眸看了他一眼,虽然这是自己传说中的绯闻男主角,但自己却是第一次面对这位大爷。
魏铭秀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身着一件蓝色劲装,柳眉凤目,鼻若悬胆,薄唇微抿,似曾相识。
她迅速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这才想起其实自己也见过他。便是上巳节那日,当时有人说“铭秀风采致致,说自己是庸脂俗粉”时,背靠大树的那个慵懒青年。
当日正是他亲自制止了这一批人继续嘲笑自己,想到这里,她心里油然而生出几分感激。
魏铭秀看她一双妙目只看着自己,又问:“你怎么不说话?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为什么会遭强人掳掠?你别怕,一一说出来,我可为你作主。”
魏铭秀这人一向冷清,刚才还劝他提防有诈,这会儿为何如此热心,一旁的薛晓白先诧异起来,不自禁地叫了出来:“铭秀兄……”
魏铭秀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失态,微微尴尬,但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甄宝人。他突然觉得这女子十分亲切,眼熟地很,应该是他见过的甄七姑娘没错。
甄宝人垂下眼眸,低声说:“小女子并无难言之隐,也不知因何遭强人掳掠。本来恩人见问,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小女子遭强人掳掠,虽说安然无恙,倒底不是什么好事,若是传了出去,于小女子名声有损。请恩公准许小女子隐去姓名。”
忽听身旁的薛晓白冷冷地哼了一声。
甄宝人一愣,转眸看他。
这少年今日身着一件暗紫劲装,依然是一脸的漫不经心,只是眉宇间比上巳节那日多了一点冷冽。
乍一触到甄宝人的视线,薛晓白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抬头看着天上飞过的宿鸟,说:“铭秀兄,你说这些鸟,刚才还叫的欢,这会儿怎么又矜持起来了?”
讨厌,这人话里有话,分明是讥讽自己不肯说出姓名。甄宝人暗想,难道这位爷还记得她?不可能呀,一面之识,又是好几个月前,当时自己刚到这个世界,无所适从,被他们一圈人围观嘲笑,如同山村野妞。
魏铭秀也愣了愣,问:“晓白,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天快黑了,咱们得回去了,否则我奶奶又要发脾气了。”薛晓白翻身上马,转眸看着甄宝人,不客气地问:“喂,小丫头,你可会骑马?”
甄宝人摇摇头。
薛晓白默然片刻,说:“平安,你和刘成、韩涛留下,陪着她,我先回三清观,再派马车过来接她。”
平安苦着脸说:“少爷,干吗要留平安下来?等一下大长公主……”
这时一群归巢的鸟啾啾啾叫着从头顶飞过。
“聒噪。”薛晓白低喝一声,取下马上挂着的弓箭,朝天连开三箭。扑楞三声,连掉三只鸟下来。
甄宝人暗暗咋舌,刚才还怀疑这人射箭的水平,看来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平安立刻安静下来,耷拉着脸说:“少爷,平安留下就是了。”
魏铭秀突然说:“晓白,不如我留下来吧……”
话音未落,一声振鞭声响起,薛晓白骑着御风如闪电一般疾驰而去。几个侍卫也跟着上马,追他而去。
平安冲他背影吐吐舌头,对魏铭秀说:“魏世子,平安留下就是了。等一下您家老封君看到你不在,少不得又要派人来找。”
魏铭秀回眸看了甄宝人一眼,对平安说,“我交代这姑娘几句话就走,你就地等候就是。”
平安虽然迷惑不解,却也只能点点头。
魏铭秀走近甄宝人,低声说:“七姑娘,你为何装作不认识我?我的信你收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