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芝很不以为然,说:“姑娘真是奇怪,好好的,打扮成姑子做什么?”
“你哪儿知道?打扮成这样子,我就可以在观里走来走去了。”甄宝人瞄来瞄去,喜不自胜。
秋芝皱眉说:“姑娘,你毕竟是大家闺秀,抛头露面不合适。”
甄宝人向她打个稽着,说:“无量天尊,这里没有姑娘,只有道姑白石。再说,道观里除了道姑,又没有男人,怕什么?”
秋芝看她越说越放肆,推她一把,埋怨地叫了一声:“姑娘。”
甄宝人直起腰,收起嘻笑,正色说:“秋芝,我四处逛逛,你不用跟着我。”
秋芝慌不迭地说:“使不得,姑娘。”
“你不用担心,我不出观,再说我这身打扮,大家只当我是观里的小道姑,不会有事的。”甄宝人耐着性子说。
秋芝知道她性情十分自主,只得勉强点点头。
走出尘洗山居,甄宝人深深地吸口气,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也不挑方向,只管捡风景好的地方钻,路上偶而碰到几个道姑,以为她是观里的小道姑,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往里走到最深处,是个围墙很高的院子,两扇黑门紧闭,门匾上刻着三个字“镜花缘居”。
甄宝人看看青石台上斑驳的苔藓,又看看紧闭的门,不由地叹口气。这些女人前半生锁在皇宫里,后半生锁在道观里,一时荣华,却是百年寂寞,不知道悔不悔。
忽然听得头顶风声隐隐,抬头一看,只见一条人影倏地从高墙里翻了出来,几个起落,落在她身旁不远处,站定了她看清楚了,翻出来竟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上帝呀!道观里居然出现了男人,这,这不会又是狗血的偷情吧?
甄宝人心里高呼不妙,却不敢吭声,更不敢跑,只呆呆地站着。
落下来的那个男人十分年轻,却气势慑人,约摸二十出头。看刚才那几下翻墙的动作,身手矫健,显然是职业选手,有功夫在身上。
甄宝人偷偷瞄过去,发现这男人身上只穿着一件普通的青衣直缀,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目光明亮,真真是俊秀异常。
两人眼神出其不意地对上,甄宝人吓了一跳,赶紧垂下眼帘。
那男人皱眉看着眼前的甄宝人一会儿,突然低喝一声:“长生。”
这把声音却似曾听过,甄宝人心里一动,脑子快速转动起来。
“在。”一条人影从旁边的大槐树上跃下来,是一个二十五六岁左右年轻人,面目端正,留着短须,腰间挂着一把缅刀。
青衣男子指指甄宝人。
长生轻轻“啊呀”一声,说:“这丫头怎么过来的呀?我刚才绕墙一周,都没有看到人。爷,没事儿,咱杀了她就是了。”边说边拔出刀,满不在乎地往甄宝人走过来。
青衣男子眉头皱紧,瞅了仍杵在那儿的甄宝人一眼,似乎有点犹豫,却也没有开口阻止。
尼玛!这什么世道呀,杀个人就像杀鸡一样简单,甄宝人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眼瞅着跑是跑不了,她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只能豁出去了,难道等着他来杀自己吗?她突然开口说:“慢着,我并不知道你们是谁,便是跟别人说,也无从说起。你们若是杀了我,别人才会起疑。”
那个跟班模样的长生咧嘴一笑,痞里痞气地说:“得了,我杀了你,再找个地方埋了就是。别人只道你这个小道姑思春跑了,谁会起疑?”
甄宝人大声说:“我是京西甄府的姑娘,排行第七,并不是真的小道姑。我是替祖母来观里祈福的,你若杀了我才会坏事。”
长生那人怔了怔,说:“你骗人,哪有官家千金打扮成小道姑的?”
青衣男子上下打量甄宝人一眼,仍没有说话。
“我在观里为祖母祈福,潜心诚意,当然要打扮成道姑。你若是不信,随便打听一番就是了。我确实是甄家之女,父亲名讳甄世弘,官居正三品的兵部侍郎,若是你们杀了我,甄府定会报官,反而惹来无穷是非。不如放过我……”甄宝人举起右手说,“我对天发誓,若是将方才所见所闻说出去,死无葬身之地。”
甄宝人并不是古人,发毒誓对她可不算什么大事。
长生“呵”了一声,笑着说:“爷,这位小道姑有点意思呢!”他转头看着青衣男子,“咱还杀不杀?”
青衣男子眸光一闪,随后摇摇头,说:“走吧。”转身跃上大槐树,再跃出高墙。
长生拿着刀在甄宝人头上佯砍一刀,看她脸色发白,却并不肯躲,忍不住哈哈一笑。一个纵身跃上槐树,再一个纵身也翻过墙去。
我的妈呀!待这两人翻出去,甄宝人这才长吁一口气,方才并不觉得害怕,但此刻微风吹来,才发现后背早已汗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