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西,出荷塘曲廊,岸边一排杨柳依依。柳树后面,穿过一条碎石花径,是假山修竹,几排蔷薇架,枝叶葳蕤,花开如锦。再远点,便是不高的灌木,后面隐隐露出楼宇的飞檐和粉墙,不要说上千年的白果树王,便是连棵白果树苗都没有。
“秋芝,你说的那白果树王呢?”
秋芝也纳闷,说:“姑娘,我也不知道。”
两人沿着花架慢慢地找着,忽然听到有个低沉的男声传来:“谁在哪里?”
甄宝人和秋芝连忙停住脚步,又听到一个喑哑的女声响起:“安王。”
男声诧异地问:“万姑姑,你怎么在这里?”
女声说:“我奉贵妃之命到侯府小住,教习魏二姑娘礼仪。方才听说安王来了,却又不让人跟着,便猜你来此处了。”
男声沉默片刻,问:“白果树王是什么时候砍的?”
“五年前封府那日便砍掉了。”
男声冷笑数声,说:“人都已经没了,何必跟一棵树过不去呢。”
“既然只是一棵树,安王又何必耿怀?”
“便是王叔当真把大哥的尸骸埋在此处又如何?大哥全家赐死,白王还能变成皇不成?”
“安王。”女声略微提高声音,“官家是你一母同胞的嫡亲兄长,神灵之说,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若当真有神灵,当年我在这里许的愿,便是兄弟和睦,萧墙无祸,为何如今大哥和王叔死、二哥关、四哥贬为庶民、七弟疯……”说到最后男声渐渐地哽咽了,又沉默良久,说,“万姑姑,你去吧,容我在这里站一会儿。”
女声沉默一会儿,说:“安王,今日府里邀请各府闺秀在这里赏荷,若是碰上,易生误会……”
男声淡淡地:“知道了。”
“那,奴婢告辞了。”
一个脚步声渐渐远去。
甄宝人此刻也想走,又怕惊动了那个三叔口中的杀星安王,只好依旧站着。
过一会儿,隐隐有呜咽声传来,十分压抑。却也只是一会儿,那呜咽声便消失了,跟着脚步声远去。甄宝人从花架后探出头,只看到一个穿着紫袍的高大背影消失在蔷薇架后。
秋芝吁出一口气说:“姑娘,咱们赶紧走吧。”
甄宝人点点头,刚拉着秋芝走到碎石路上,一阵笑语声随风吹了过来。只见十来个姑娘,三三两两地往这边走来,当先的正是魏静香和二姑娘。看到甄宝人,二姑娘怔了怔,说:“你动作倒快,明明拉在我们后面,怎么又赶在前面了?”
甄宝人迎上去问:“二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到现在她还没有搞明白,二姑娘死活拽着自己来,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就为恶心温柔的么?
“走的累了,要到前面的蔷薇院打会儿叶子牌,你也来吧。”甄巧人难得的口气和善,说边拉着甄宝人的手,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又让甄宝人惊了一下。转头看她,她也在看她,目光里充满探究。
穿过犹如迷宫般的蔷薇花架,七转八拐,一个小巧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这是个回字型的小院落,坐北朝南三间是花厅,木质地板,摆着小矮几,东西厢房,摆着好多贵妃榻,都用屏风隔着。
看来这个院落就是供客人玩累了小憩的地方,果然,魏静香说:“若是困了乏了,便去厢房里歇一会儿,若是想玩叶子牌的,就到厅堂里。”
二姑娘拉着甄宝人说:“你也来玩一会儿吧。”
甄宝人说:“不了,二姐姐,我乏的很,先歇会儿。”
二姑娘也不强迫她,带着秀云,和魏静香等人兴致勃勃地进了厅堂。
甄宝人带着秋芝进厢房睡下没多久,便被厅堂里传来的笑语声吵醒了。又躺了一会儿,睡不着,只好起来,到厅堂看了一眼。厅堂里开了四桌,似是赌钱的,各人的桌子前面都摆着铜钱。
魏静香、二姑娘、温柔、“魏紫”同坐一桌,魏静香满脸笑容,面前一堆银钱,而二姑娘桌前却是空空如一,脸色灰暗,看来是输的很惨。
至于其他几桌,输的多数都上了脸,或是沉默,或是皱眉,特别有一个输得脸红红,眼神都凌厉起来。其中倒有一个姑娘虽然面前空空,却依然神色如常,甄宝人不免多看她一眼,想着呆会儿要结识一下,便走到她身后看了看。
忽然感觉有道视线盯着自己,抬头在厅堂里扫了一眼,才看见青衣仆妇站在墙角的一群仆妇里。
甄宝人心里一动,这一回,难道考验是对钱财的态度?这场所谓的贵女聚会进行到这里,完全是拿这些闺秀们来甄选的,至于是为哪个男人选她不敢说,但看这架势,为皇帝选妃也不过如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