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宝人就不相信秋芸感觉不到,自己与原主换芯之后两人的隔阂。
此刻再看秋芸侃侃而谈,分明也是个有主张有胆识的人,这种人最难控制了。很有可能,她一旦获得自由,从此天高地阔逍遥自在。
而自己只能在这深深宅院里,要不默默死去,要不熬到出嫁那天,再换一个地方,默默等死……
自己目前的处境,算是岌岌可危,眼前这份平安,却是自己耍了手段得来的。也是因为时日尚短,杨婆子与茶花摸不清自己的深浅,不敢太过份。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若是大夫人和老祖宗从不问起她,那么给钱才能吃饱饭,给钱才能洗脸的事情,迟早会发生的……
钱财榨尽、冷眼受尽地苟活到成亲那天,很有可能是一树梨花压海棠,或许大老婆河东狮吼,又或者所谓的丈夫是一口板牙黄灿灿……
不不不,在这个出嫁从夫的朝代,如果不能掌控自己的婚姻,便是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还不如死去。
秋芸见甄宝人半天不出声,只是看着自己出神,难过地问:“姑娘可是……不相信秋芸?”
甄宝人看着她,慢慢地摇摇头。
她的时间无多了,甚至没有更多的选择,这虽然是一张冒险的牌,但也只能赌了。
“秋芸,我怎会不信你?你为了我性命都可以不顾,千里之遥,路途迢迢,你一个弱女子……,我如何能忍心……”
甄宝人决定赌秋芸的人品,那么就得再给她加上一点儿念想。
她飞快地写了一封信,信里开篇直接称馨大姑娘为“母亲”,三言两语道尽此刻艰难的处境,请母亲务必搭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秋芸,我让你埋起来的东西全归你了,祝你一路顺风,我盼着你早日归来!”
秋芸热泪盈眶,翻身扑倒,向甄宝人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姑娘大恩,秋芸此生粉身碎骨难以回报,只请您务必坚持到秋芸回来!”
自这日后,甄宝人每天晨起第一件事,先翻开自制的日历,计算着秋芸的行程,神思飞越了牢笼般的重楼高墙。
这天,她正在脑子里画着地图,秋芸已经走了七天了,此时应该已过泗水,沿长江流域南下……
外屋忽然传来吧哒脚步声,跟着茶花挑开帘子,挟着一股风走进屋子,嚷嚷着:“姑娘,罗大嫂子刚过来说了,笔墨纸砚是给少爷们备下的,一个姑娘家哪里用得着这么多纸墨。”
一边儿说着,眼神灼灼地看着甄宝人,愈发显得肆无忌惮。
罗大嫂子原本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嫁给大夫人陪房罗山的儿子,管着各院的给养,是心腹之一,她的态度通常也就是大夫人的态度。
这是继厨房先开始糊弄她的饭菜之后,又一个手握实权的管事媳妇开始给她脸色看了。
“姑娘,你倒说话呀,都没有纸了,你岂不是不能再练字了?”茶花大声说,口气里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茶花,你嚷嚷什么?姑娘的事还用着你插手吗?”杨婆子边说边挑起帘子进来,瞪着茶花。然而这回瞪眼跟以前可不一样,以前那是杀气凛凛,这回却有点使眼色的味道。
杨婆子转眸看着甄宝人,讨好地笑着。“姑娘,那些管事婆子都是这种嘴脸,甭理她们……这样子吧,老婆子帮你去外面跑一趟,买点纸回来吧。”
明晃晃的司马昭之心,甄宝人被气乐了,平淡地说:“婆婆,你这么大年龄了,我怎么好意思让你跑腿?许是库里正好没有笔墨纸张了,咱也不必着急,等过几天再去领就是了。”
杨婆子脸上的笑容忽然就没有了,拉长脸说:“那就随便姑娘了。”甩手就往外间走,身份、规矩什么的全忘记了。
茶花发出一声讥笑,也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