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尸体”,还不如叫做木乃伊。这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头发已经脱光,露出斑驳的头皮,脸部的皮肤已经泛黑,松垮着,褶褶皱皱的堆积在耳朵两侧。因为瘦,她的鼻孔显得特别的大,眼窝也特别深,好像没有眼珠子一样。
赵文第一次见到这样干瘪的死人,他觉得这样的尸体远比血腥场面更震撼人心。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逃脱不了的宿命,在病魔面前,人有时候还不如一株植物的死法更有尊严。他几乎毫不费力地将老太太放进冷冻柜里,关闭柜门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攀上了赵文的右肩。
“又来这一套,你今天又迟到了!”赵文不用转过身去,就知道身后的人一定是来接班的老秦,老秦四十岁左右却童心未泯,总是喜欢搞些恶作剧,经常假装成复活的尸体来吓赵文,以此来给枯燥的太平间工作带来些活力。用他的话说,他是这里的老员工,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锻炼新员工的胆子。
身后的人一声不吭,那只手也没有放下去的意思。
“老秦,今天一共有十五个人,明天一早有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和法警过来,如果你觉得你可能忙不过来,我可以提前来上班。但是现在我必须下班回家,不然我妈妈就要挨饿了。”赵文说着,拍拍手转过身去。
一张惨白的脸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那张脸毫无表情的对着他,并且,左脸的眼眶是一个硕大的黑洞!
“你是谁?”赵文警觉起来,这个人不是老秦,阴冷的太平间里,平日里除了他和老秦,很少有第三个活人。
他不会是从冰冻柜里爬出来的尸体吧?诈尸了?赵文想了想,这面孔不是这里十五个死人的面孔,这十五个人里没有“独眼龙”。
“我是来替老秦的。”还好,那人瓮声瓮气的发话了,同时递过来一个工作证。
“刘富强。”赵文读着工作证上那人的名字说道,“你比我年长,我以后叫你刘叔吧。刘叔,老秦呢?他怎么一声不响的就离职了?”
“不知道。”刘富强摇头说道。
“真糟糕,你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按理说我应该留下来交代你一些事情,但是我必须要下班了。”赵文为难的说,“我家里有病重的老母亲……”
刘富强往门口走去,毫不在意地说道:“不就是值夜班吗?看住房门不让外人进来,不让里面的死人出去不就完事了?看你这小伙子把这工作说得好像是看守中南海大门一样。我告诉你,我以前就是给大企业看门的,管的还是会跑会动的活人,这一行,我不用你教,是熟手!”
赵文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屑,他并不想与这个新搭档搞得不愉快,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他说:“刘叔,我叫赵文,你可以叫我小赵。”
“走吧走吧……”刘富强不耐烦的挥挥手。
赵文刚走出几步远,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转身一看,刘富强的桌子上放了一台迷你电视机,里面正在播放着新兴市的新闻。
“刘叔……”赵文走近,却是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告诉这个不好接近的怪人,上班时间是不能看电视的。
“还有什么事要吩咐,赵师傅——”刘富强明显不满,他拖着声音阴阳怪气地问着,一只独眼射出寒光,恨不得赵文马上消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