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风看了一眼狗剩,轻声道:“七少爷,有些话我老早就想和您说说,但不知当讲不当讲。”狗剩点头道:“但说无妨。”许长风沉吟片刻,才缓缓道:“渭城有很多人都说,宋家七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混混,整日里在城中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借着三爷偏爱,好像生怕惹不出什么乱子似的。太守大人在渭城许多年,不说政通人和,好歹也算得上勤勤恳恳,可就是因为少爷与太守公子争风吃醋,使得原本就低调的彭大人被贬西海;还说少爷刚回渭城个把月的功夫,就让玄衣轻骑和紫衫重甲差点干上一架,是个祸害丧门星,早晚也折了宋家的福气......”许长风说到这里,颇为小心的看了看狗剩,发现少爷脸色平静,不由得放宽了心,笑道:“当然,咱们是知道的,这两件事说起来都和少爷关系不大,全是城里人闲的蛋疼捕风捉影。而且......我老许虽说不是火眼金睛,也看得出来,三爷其实对少爷,并算不得偏爱,而少爷,也并不在乎三爷所谓的舐犊之情。”
狗剩失笑道:“许大哥要问什么,直说便是,不用绕弯子。”
许长风尴尬笑笑,继而皱眉轻声道:“恕我直言,少爷,我总觉得,您对宋家,很是......情薄。”
狗剩愣了一下。
“少爷自幼流落燕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就算情薄,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我总觉得,少爷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做过宋家人。少爷回到渭城,不管他人说些什么,您给我的感受,却是两个字:不争。天下谁人不知,宋家一文一武,两个公子比肩抢去了天下年轻人的风光神采,这对你接手宋家而言,是个巨大的威胁。若是别人,就算无法应对,也该愁眉苦脸才是,可在少爷平日作为里,我看不到一点点愁绪。要么是少爷真的无心宋家基业,要么就是少爷的城府太深,而我,比较相信前者。”
狗剩苦笑,问道:“我不争,就是情薄?”
“不争说明不在乎,而不在乎宋家,只能说明您心里一直以来,并不把自己当做宋家子弟。”许长风很快接过话来,“锐歌统领生前对您态度一直模棱两可,尽管他知道三爷有意将玄衣营交给你,也还是对少爷不假辞色。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统领也看得出来,您对宋家太过情薄,他不想将三千弟兄,交给一个时时刻刻便可拂衣而去的人。”
“可在梅州城的时候,锐歌统领的意思却变得很看重少爷,甚至不惜拿命去换得少爷平安。所以我在想,为什么统领会改变初衷。”
“少爷!”许长风神色中露出一丝坚毅,字字顿顿道:“少爷对宋家开始不再情薄,这是锐歌统领能看到的,也是我能看到的。铁关虽然不善言辞,可我相信,他也能领悟其间潜移默化。我只想代统领问少爷一句,如今的宋家七子,可是否将自己做为了宋家一份子。”
狗剩沉默下去,反问道:“是否又有什么关系?”
“有!”许长风振声道:“若是,玄衣轻骑自当以少爷马首是瞻,为少爷肝脑涂地!”
狗剩转过眼神,遥望山外青山云遮雾绕,看斜阳顺着山谷如血徐徐,半晌一句话都没有说,任由许长风站在原地目光灼灼。很久后,他才回过神自言自语般道:“我也弄不清楚了。”
到底是对宋家情薄,还是对宋家的某个人情薄,分不清楚。
但狗剩很快又振奋起来,笑眯眯的对许长风道:“实话跟你说了吧,宋家如何我其实根本不在意,我只是觉得,很佩服你们,佩服可以随时赴死的玄衣轻骑!”
仿佛是为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狗剩笃定重复道:“是的,我很佩服你们!”
许长风愣住了,却看到少爷转身就走,大大咧咧的沿着山路走回了群山围绕的空地里,背影很是潇洒。许长风哀叹一声,无奈的垂下头,却又低低絮语。
“为这句话去肝脑涂地,倒也是个不赔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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