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天井里的王梓丞看着一口大缸里的芙蕖,沉默了好长时间,然后他叹着气问身旁的周太急:“为什么初春的时候,这里的莲花是青翠的?不该是断藕残莲枯败发黑吗?”
周太急摊着手道:“咱们北边又没有莲花,松山里除了松树也找不见别的东西了,大哥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王梓丞摇摇头道:“想不通啊想不通。”
周太急扶了扶有点歪的木箱子,发现大哥一边摇头叹着“想不通”,一边往外走,于是急忙跟上去,挠了挠头,憨笑道:“大哥有什么想不通的,咱帮你想呀。”
摇着头皱着眉的王梓丞走出院子,一眼便看见了府中那座大山,然后便看到了山下的夕照湖,不由得想起那个脍炙人口的故事来。相传先帝南巡,本想着了解天下疾苦生民苦难,结果硬生生被这座山,这个湖,给牵绊住了一往无前的脚步,让一代世宗皇帝,也变成了醉心山水的富家翁。但今天他亲眼看到那山那湖,却并不觉得有多么奇秀瑰丽,也不觉得比京都园林山水高出多少。所以他不禁有点纳闷,当年的先帝,是为何而驻足渭城宋府,流连忘返呢。
只是还没等他追思先帝儒慕思思,便听到了身后如十七八岁儿郎的青涩声音。
王梓丞根本懒得回头搭理那个背着箱子的家伙,一边自顾自的走着,一边随口道:“想不通为什么宋家敢于和朝廷作对,想不通为什么要我来到宋家,想不通为什么松山的驻军在咱们走的就开始歇马......老子想不通的太多了,比如,今天晚上吃点什么。”
周太急傻了眼,心想大哥你砍土匪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一离开松山,就开始有了这么多的花花肠子。
想了想,周太急犹豫道:“要不,咱们去找宋家借个厨子?”
王梓丞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道:“狗日的,你就知道给老子丢人!”王梓丞忍不住破口大骂,骂完之后歪着头想了想,又回头看了一眼周太急,道:“不过,确实应该借个厨子哈。”
周太急委屈的厉害,哼的扭过脸,鼓鼓囊囊道:“要借也是你去借,我可不跑这个冤枉路。”
王梓丞尴尬的拍了拍周太急,温言劝道:“你也知道,大哥我虽然出身名门,但从没有什么公子少爷的派头,这回来渭城除了咱们哥俩我谁也没带。听说原太守府的家丁仆役随着彭大人被贬西海后都做了鸟兽散,你总不能让我这刚上任的太守大人空着肚子吧。”
周太急闷声道:“我听说新官上任都是有接风酒席的,咱咋不去吃席呢?”
王梓丞气急败坏道:“谁让我祖父在朝中资历老的不能再老,他老人家发了话,谁敢不长眼的来请老子吃席?我看祖父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吃席就能赚一个孤臣清臣的名头了?敢情都察院和御史台的一群家伙都是吃白饭的不成!”
这连珠炮般的话语速极快,所以周太急没能听得清楚,因为没听清楚,他干脆就一抱双臂,直愣愣的站在了原地,摆明了态度:我就是不去!
王梓丞气的要死,伸脚就踹了出去。
但在鞋底还未与周太急屁股进行亲密的接吻时,那个六尺来高的壮汉便主动的往他身前靠了一尺,正好以自己庞大的身躯将王梓丞完完全全的挡住!
随后,一道暗灰色的影子便从夕照湖破空而来,生生刺进周太急的胸口。
周太急闷哼一声,双脚一震地面,灰岩地砖砰的裂开无数缝隙,地面腾起微微的白色粉尘。
便在这一瞬间,周太急身后的箱子霍然洞开,一个人影抬手取出了一张巨大的牛角弓,就地一滚,引弓搭箭,毫不迟疑振弦而射。巨大的力量使得箭头与空气剧烈摩擦,发出极为凄厉的呼啸声,沿着那道暗灰色影子所来的轨迹,直射而去!
几乎是一瞬间,周太急原本平静的脸上便生出几丝通红,他猛的一拂手,将胸口的暗灰色东西拍在地上,另一只手往后一探,已然从背后的箱子里摸出一把极为霸气的长刀。他双手握刀,脚下猛然一跃,整个人便大踏步向湖岸奔去。
那被他拍在地上的,是一枝吴**人都很熟悉的东西。
一枝风羽箭。
挽弓的王梓丞眯起了眼。
他自然认得风羽箭,而且,他甚至认得,这是一枝昨日自己射出去的风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