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族原本是兽族之霸,强中之强,可是霸业崩溃后,登时由强转弱,更由于青壮伤亡惨重,还变成极弱,其他兽族表面上还以礼相待,实际上的摩擦、占便宜肯定不少,哪怕真能作到公平不欺,狮族人也未必能适应这番由天到地的心理委屈,在这样的情形下,份外能够体会弱者的心思与苦处,眠茶的传道来到这里,肯定是来对地方了。
“……我对他们说的东西,不见容于兽族自古以来流传的思想,对那些只想要以力量来解决一切的强人,就和毒气没有两样,我让他们把这个希望放在心里,不要特别对什么人提起,只要相信,只要维持这个希望,就可以了,不过当有一天,这个理想有机会实现,希望他们能站出来……不是为了任何人,只为了他们自己。”
眠茶道:“我原本以为,最多大概几个月,我传教的事就会引起兽族注意,然后就会有兽人来找麻烦,没想到几个月又几个月,几年都过去,各兽族波澜不兴,屁也没放一个,转眼就十几年,我也不晓得铜锣他们到底是怎么执行的,居然真搞成了秘密传教,还传得越来越远,然后……就变成今天你们看到的这样了,这有些始料未及,我看到跑出来的兽人兄弟有那么多,当时连我都吓一大跳咧。”
哪怕佛法再怎么无边,眠茶孤身一人,也不可能弘法弘得这么声势浩大,在最开头的艰难几步走过后,就是靠着其他追随者的协助,把这份信念远播传承,化为信仰,包括巴吐城的部分兵将、来自慈航静殿的慕名弟子,还有许多被本族舍弃的残、病兽人。
“铜锣帮了我不少,他原本的法号是金牛,因为对慈航静殿的市侩和派系斗争厌烦了,那年就跑到北地来找我,想要改投我门下,我从不收徒,拒绝了他,他就留下来协助我,这些年来帮我作了很多事……”眠茶道:“建村落的事,他出了大力,有了这些村子之后,我们收容残、病兽人,向他们弘法传道,让他们明白,照本来的生存竞争方式下去,兽族的路只会越来越窄,永无真正壮大的一天……兽人在这点上还挺不错,拿了你的好处,通常都很认帐……那边兽族不断淘汰老弱,老弱就到我们这边来寻救济,伤病治好了,能回去的就回去,我们从不强留,不愿走的就留下,来来去去,我们一直有新血加入,兽族将我们当成免费的垃圾桶,也从不来刁难我们什么……”
陆云耕默默听着,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眠茶说得简单,但不知他有没有意识到,这样建成的收容村落,看似一切自由,不过只剩下一个声音,等若是一座封闭的洗脑殿堂,里头不管什么人,都说着一样的思想,新加入的兽人很容易就被影响,甚至洗脑,这些兽人病好、伤愈之后,或走或留,回到兽族中的兽人,有些放弃了那个理念,有些仍默默坚持,深刻在心里,但无论是哪一种,也不晓得为了什么理由,他们没有把这个秘密外泄,只是把这个梦默放在心。
这对兽族来说实在很糟糕,因为那些怀有异心的兽人,表面整个看不出问题,就像是某些潜伏的病原体,没人意识到危害,它却在群众之中无声散播,一个感染一个,如祸起萧墙之内,当兽族查觉,大错已然铸成,惊怒之余,一切已不能回天了。
(这样说很怪,不过……如果那些被“洗脑”的兽人是病原体,那村落就是病灶了?兽人不知不觉中染此恶疾,一下猛爆,已是病入膏肓,就算想要割肉剔骨,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陆云耕这么想着,忽然生出一丝警惕,(我看兽人病入膏肓,却焉知我身上、身边没有发生同样的事,也被什么东西渗透,不知不觉地发生改变……这等润物无声,造化无形的本事,真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