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多,是非多,各人有各人的算盘。皇后意在展现慈母风范又要打压她而抬高张六娘,庆贵妃意再给皇后添堵又要挑拨她和张六娘不合,好让皇后闹心,不能完全控制长平王府。而静妃,凑热闹的这里帮一句那里帮一句,左不过还是给膝下的老十打算盘,伺机而动。宁贵嫔和云美人一唱一和的针对,还有两三个新选进的宫嫔凑趣讨好,这半日下来,如瑾觉得比昨晚僵着身子躺在长平王身边还累。
好歹长平王跟她说的都是实话,不似这么虚情假意。
“妹妹,王爷似乎不喜欢太浓的香气,你还是少用些香料吧。”回到王府之后,张六娘下车后拉着如瑾一同穿园子回房,避开了丫鬟贴身和她说悄悄话。
“是,多谢姐姐提醒。”如瑾心不在焉的应和。
张六娘在舜华院前停步,“晚上王爷要是去你那边,记得提前沐浴,别让气味冲撞了王爷。之前我是不知道你的毛病,不然昨日就提醒你了。咱们都是新进府,对王爷不熟悉,也不知道怎么才能伺候周到,唯有处处小心谨慎别讨了嫌才是。”
她说得十分语重心长,又很恳切,如瑾只得郑重了一些再次道谢,一面腹诽她可真像她的姑姑。皇后也有这种动不动就掏心窝子的毛病,非要让人跟她真心换真心才罢。
张六娘的告诫还没结束,声音又放低了一些:“你那偏方真管用吗,不然我着人再找找其他方子,或者请了太医来看也是容易的,只快让这毛病好起来,别让王爷厌烦才是。”
“不用不用,我这方子挺管用的。”如瑾觉得日头太晒,很想快些回去。
偏偏张六娘话说个没完,“那你紧趁着用,早点治好了,一心一意的侍奉王爷才是要紧。这府里女人多,我来了这么些天还没认全,咱们都是新来的,我是将你当亲近人看,盼着你快点治愈。”
“是,我知道。”如瑾保持着得体微笑。
张六娘这才点了点头,准备进院去,却又问如瑾要不要一起吃午饭,如瑾赶紧说不用,“天热出了一身汗,我要回去洗个澡松快一下。”
张六娘就一脸明悟的看了如瑾腰上的香袋一眼,放人走了。
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如瑾捧了吉祥端来的温热的绿豆汁喝了大半碗,让荷露弄热水去,添到浴桶里好好洗了一下。
盥洗隔间里有只光亮簇新的浴桶,比后头那浴池用起来方便多了,如瑾坐在热水里,枕着桶沿的软皮垫子泡了好大一会,觉得浑身都泡舒坦了,这才起来穿衣。
张六娘一定是误以为她赶着回来洗身上的味道了,可她要洗的,是这一趟进宫的晦气。
跟皇后等人周旋一番,如瑾觉得从头到脚都是霉味。她决定以后能不进宫就不进宫,少跟那群深宫怨妇接触。
午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长平王回来了。
如瑾瞅瞅外头刺眼的午间日光,放下筷子迎了上去。“王爷顶着大日头跑马么,也不怕中暑。”
长平王伸开了胳膊让荷露除掉外衣,去洗了洗手脸,换了家常的软袍子,笑着说:“你说对了,我还真是有点中暑,已经打发人请太医去了。”
“是么?”如瑾忙让吉祥去端绿豆汤,“王爷先喝点这个解解暑气,天气太热,本就不该出去跑马,您头晕不晕?”
长平王一仰头将整碗汤喝了底朝天,随意将碗扔到桌上,转身过来握住了如瑾接碗的手,“怎么,心疼了?这府里还真没人如此念叨我。”他眼里含笑,神色舒缓。
如瑾飞快瞥了一眼旁边几个丫鬟,红着脸抽回手,好在长平王没用力抓着,被她一下就抽了回来。但看见丫鬟们低头回避的神态,她还是起了薄怒。
这个人,怎么能当着丫鬟的面和她调笑!
“吉祥去告诉厨房添菜来,给王爷布碗筷。”她脸上火辣辣的走开到一边。
长平王见她着了恼,摇着头入了席。如瑾说:“这次就算,时辰不早了,王妃那边定是撤了午膳。不过晚膳您还是去那边吃吧,早起在宫里,庆贵妃还说起您不在正院吃早饭的事,若是一日三餐全在我这里,下次进宫她们又该有的念了。”
长平王拿起了筷子,闻言挑挑眉,“我在哪里吃饭关她什么事,闲吃萝卜淡操心,有空她还不如去管管太子妃。”
如瑾没料他说起宫妃言语这么无忌,将村俗俚语都搬出来了,忙朝着屋外看了一眼。一群内侍远远站在廊下,好像是听不到什么。
长平王动了筷子,食不言寝不语,如瑾就不说其他了。两个人默默吃完了饭,长平王拽着如瑾进了里屋。
“来,说说今日进宫有什么事。”他躺到了铺着簟席的美人榻上。
“没什么。”如瑾做到榻边小杌上。
“没有人惹你?”
“那算什么惹,深宫女人说几句嘴,不值得放在心上。”如瑾想了想,说,“只是没有机会和母妃说话,倒是有些遗憾。”
“那不打紧,以后有的是机会。”长平王似乎不满意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伸手,将如瑾拽倒在了榻上。
“王爷!”如瑾猝不及防,惊呼了一声。长平王眯着眼睛笑,不肯放手。
如瑾又羞又气的时候,静悄悄的院子里出现了说话声,她如蒙大赦,连忙说:“快放手,有人来了。”
丫鬟们是不会大声说话的,而花盏那群内侍,连走路都训练有素的不发出动静,更不可能将说话声传到屋子里来。
长平王手下不放松,只冲外间问了一句,“谁来了?”
马上有荷露的声音清脆响起,“禀王爷主子,是西芙院的佟姑娘。”
长平王无所谓的“哦”了一声,就吩咐荷露,“本王午睡,谁让她乱闯的,撵出去。”
如瑾恨不得在他身上咬一口,“是佟秋雁姐姐吗?王爷且在这里睡,容我去见见她可好?”如瑾不知道佟秋雁为什么这个时候来,但从昨日进府开始一直没得空去看她,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本打算午后就找她的。
长平王的手不但没松,反而一侧身将如瑾按在了榻上,“你也睡,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午睡时间大家都不许乱跑,你刚来就要破例吗?”
如瑾从没听过还有这样的规矩,一时不知真假,不过凉榻实在太小了,两个人这么一躺身子全都贴着,她顿感浑身不自在。
“王爷,佟姐姐已经来了,您就让我去见一面吧,我们说两句话就让她走,不打扰您休息。”
长平王抱着她闭了眼睛,“睡觉,本王头晕。”
这么会的工夫,院子里的说话声已经没有了,荷露返回来隔帘回禀,“佟姑娘回去了。”
于是长平王就张开眼,一副“我现在放了你也没用”的神态,将如瑾弄得无奈,觉得应该生气,可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撒气。
“王爷您真的中暑了吗?”一顿饭下来,她真没看出他哪里不舒服,而且此时箍着她的力气一样不小。
“当然,本王头晕得厉害。”长平王一闭眼又睡了。
如瑾瞪着他。拿头晕当借口?
可她真不确定这人到底晕不晕,被他箍着,又不能乱动,一动两人的身子就贴得更紧,如瑾觉得难受极了。长平王的呼吸却渐渐均匀,似乎真的睡着了。
他这一睡,如瑾更不敢再动,怕将他吵醒了,毕竟两人的距离太近,他睡着反而安全一点。于是一室静谧无声,唯有窗外鸣蝉嘶嘶叫了两嗓子,很快就被廊下内侍拿着粘竿解决了。
窗外送进的是热风,如瑾浑身是汗,被风一吹,头也晕沉沉的。近在咫尺的人呼吸均匀,气息里带着好闻的清冽味道,她紧张的心情竟然渐渐在暖风中,在他胸膛的规律起伏中渐渐放缓了。许是昨夜一夜无眠的疲惫涌了上来,她竟在窄小的短榻上,睡在了他的怀里。
丝毫不知道半里之遥的西芙院里,缓缓进院的佟秋雁正带着自嘲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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