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婆子以前只是管内宅人事的一个副手,来京路上遭了刀光,那晚她是为数不多的表现镇定的人,如瑾重新掌家后就将她提拔了起来,此时是内宅的大管事了。
如瑾随着她笑了:“我这一走,你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太太那边你多和孙妈妈商量,轻易别让太太自己劳神,她产后身子一直虚着,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调养好。”
“姑娘放心,奴婢知道轻重。”
如瑾说:“我以前很羡慕祖母跟前有钱嬷嬷那样的膀臂,太太身边孙妈妈要照看她的身子,许多事顾不到,希望你能多分担一些家事。”
这是许了很高的地位。葛婆子深深福了一礼:“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然后是身边的几个丫鬟,如瑾将青苹给了妹妹,又觉得青苹和那乳母都太老实了,恐怕小孩子被带的呆板,又将活泼好动的蔻儿分了过去。碧桃和冬雪都拨给秦氏屋里帮忙,算是给她们都找了出路。
散了众人,如瑾去延寿堂辞别祖母。
老太太依然愣愣怔怔的,和她说十句她不一定能明白一句,金鹦扶着她坐在床上,银鹦在一旁打扇,如瑾就陪坐在一边,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将自己明日就要出嫁到王府的事情仔细告知了一遍。
老太太喘气时嗓子里呼噜呼噜的响,眼睛半眯着,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坐着睡着了。如瑾说了半日不见回音,叹口气,起身对着她端端正正的跪下磕了三个头,算是出嫁前的道别。
第三个头磕完正要起身,老太太突然张开了眼睛,直愣愣的瞅着孙女。
“祖母?”
“你回来啦。在王府好不好?”老太太突然说话,却是没头没脑的。
如瑾很长时间没听见她说这么完整的话了,一时忘了站起来,赶紧回应:“祖母您明白孙女要去王府了?”
老太太仔细的端详如瑾,自顾自的点头:“嗯,穿得体统多了,那耳环是羊脂玉的?好,好,看来永安王爷待你不错。”
金鹦银鹦都是苦笑,如瑾哭笑不得,看来老人家还是不清醒啊,把她当成蓝如璇了。
“祖母,孙女是如瑾,要去长平王府,不是永安王府。”
“不是永安王府?”老太太很困惑,攒着眉头问,“那你去了哪里?你敢不听我话私自行事。”
如瑾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
她无奈的站了起来,拍拍裙上的微尘,老太太突然发了火:“跪下,谁让你起来的。走的时候怎么和你说的,大丫头不顶事死了,你是吃干饭的?你去长平王府做什么,长平王不是被赐死了吗,还是你们侯爷揭发的。”
金鹦银鹦都吓了一跳,赶紧扶着老人家低声劝:“老太太您醒醒,这是咱们原来的三姑娘,不是东府大姑娘,您糊涂了,被赐死的是晋王,咱们住的地方还是原来的晋王府呢,长平王可是当今皇子,您别乱说。”
如瑾纳罕的看着祖母。
她竟然知道蓝如璇死了?那她这半日的话是在和谁说?
……走的时候怎么和你说的。
……看来永安王爷待你不错。
……你敢不听我话私自行事。
如瑾突然想起了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如意。如意跟着蓝如璇陪嫁去永安王府,难道并非只是自己自作主张,还有老太太在背后……
难道是老太太觉得长孙女未必能长久,特意派了如意过去吗,听她方才的言语,莫非还嘱咐了什么事?
可蓝如璇被赐死了,陪嫁丫鬟陷在王府里还会有好日子吗,现在都不知道还活没活着了。老太太心里挂念着什么呢。
金鹦银鹦不住的苦劝着,老太太却十分激动的数落如瑾,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一边数落,一边严重的咳嗽。
“我先出去,这样下去不成,你们快把老太太哄劝住。”如瑾觉得自己不能在站在这里刺激祖母,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她转身去了外间。
老人家大声的咳嗽和含混不清的责骂,夹着两个丫鬟的劝说不断传进耳中,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候才渐渐止住,再过一会金鹦出来禀报:“睡下了。”
如瑾松口气,嘱咐说:“以后你们好好照顾着,太太和我都不会亏待你们,若是有什么难办的事可以递信到王府去找我。”
金鹦应下,如瑾想了想,又说:“以后老太太要是再说令人费解的话,也一并报给我。”
她带着丫鬟们离开了延寿堂,回去的路上不断琢磨着祖母方才的言语。总觉得有什么事仿佛应该想通了,可认真一想,那些念头又如游鱼一样荡了开去。
算了,不管它。她看看东府的方向。
蓝如璇已经没有了,东府一家也搬去了池水胡同的老宅,这偌大的宅院里空空荡荡,再也没有蓝泯等人的痕迹。即便老太太曾经和丫鬟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商量,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对于现在这些人,以及未来的日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和着如水的月色回到明玉榭,如瑾给刘雯、佟秋水、江家五小姐怀秀各自写了一封简短的信,作为出嫁前对闺中挚友的道别。
封好了信,端砚之中仍有墨迹,信纸也还没用完。她握着笔停了一会,最终抿了抿唇,蘸上墨又写了一封。写好了,装在信封里,信封上写了一个“凌”字。
这次她没有修改笔迹,用自己原本的真实笔法写了半页纸,都是对凌慎之满满的感激。
几封信交给了碧桃,然后再由何刚送出去。她在给凌慎之的信里写,以后大概不需要他帮忙传递消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能随意见面,她希望他无论以后做什么,在哪里,都能在遇到困难时想起她这个朋友,只要给何刚递个信,她必定全力相助。
她其实知道这些话说与不说都是一样,但除了这些,其余的她也说不出来了。
月亮走过了中天,夜风送来一些凉爽,这是她在家中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
“我们家乡那边的风俗,女儿出嫁,要请一个全福之人来帮忙料理事情,嫁衣钗环也要由她经了手再往身上穿戴,还要跟去男方家里主持撒帐,这样能给新婚的小两口带来福泽。”
秦氏睡不着,拉着女儿这一头那一头的闲话家常。
皇族商氏发端于漠北,那边没有这个风俗,所以皇家娶妇自然不需要什么全福人。如瑾笑说:“那就请母亲将我的嫁衣钗环都过一遍手吧,与其请别人,女儿更愿意沾您的福气。”
杜鹃红的嫁衣在灯下鲜亮的闪着光,金色丝线绣着花团锦簇的吉祥纹样。秦氏拿在手里,眼神黯了一下。女儿,终究是没穿上大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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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终于交代的差不多了,其他的等婚后再说,咱们先来点肉汤。今天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