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家大小姐是知道进退的,此时连忙说:“我们也出来玩半天了,该回去陪着母亲听戏才是,怎能总顾着自己玩呢。”说着拉上妹妹回会心堂那边,还劝着冯卫二人同走。
如瑾让四妹蓝如琦陪客人过去,几人一走,如瑾再不给蓝如琳好脸色:“跟我回梨雪居,不然就请刘姨娘去母亲那边坐坐。”
这话说出来,当着这么多丫鬟婆子,等于是狠狠泼了蓝如琳脸面。蓝如琳顿时恼怒异常,脸上时常带的甜笑也挂不住了。
然而,却是不得不跟着如瑾走。
就算她在祖母跟前比如瑾得脸,就算她生母刘姨娘比秦氏得夫君看重,但妻妾之别终究不能跨越,秦氏要拿出主母的派头来给小妾没脸,那小妾也是说不出理去。
蓝如琳板着脸走在如瑾身后好远,算是听话跟着了,但绝不肯与如瑾走一起。孙妈妈回头看看,在如瑾耳边低声说:“何苦又惹她,姑娘多关注四方亭善后之事才妥当。”
如瑾没言语。
有些事,她没法说出来。然而她记得清楚,前世这一年的三月三,吃亏的可不只是她蓝如瑾。
女眷内宅听戏撞破了四方亭之事,男宾外院饮宴之后,却有人“巧遇”深闺小姐,行了私相授受之事。虽不如蓝如瑾这样闹得名声大坏,可卫太太事后亲自登门送还儿子醉酒“捡到”的信物,着实给了蓝家一个耳光,更别提事后卫家与蓝家自此疏远,更在裕隆二十一年的变故中顺势踩了蓝家一脚。
这样的恼人旧事,怎能再让其于自己眼前重演。
张氏安排宴请男宾居心叵测,她就要牢牢控制事件的女方。
……
青州城里大户人家的风俗,每一年的三月三,家中必要请要好亲朋的女眷前来相聚,今年你家,明年我家,开席唱曲热热闹闹,从上午玩乐到太阳落山,兴头好的还要持续到半夜方恋恋不舍地道别离去。
然而这一年的三月三,开设在襄国侯府里的聚会却早早在午饭之后就散了场,且除了侯夫人秦氏在那里陪着客人用饭之外,蓝府最尊贵的老太太和实际的掌家人张氏却没有出席午宴。从待客之道上来说,这样是十分失礼了。然而客人们却也都没说什么,因为侯府里拿出的理由是蓝老太太突然发病,张氏在侍疾。
宾朋离去,蓝府里外清净下来。
是真的清净。从外院到内宅,除了有差事不能停的仆婢之外,闲杂人全都老实躲着,尽量不往主子跟前露面,平日爱串门的丫鬟婆子也都闷在屋里不再乱走。
府里出事了,主子们发火了,这是所有奴婢的共识。
“今日这事,你怎么看?”
南山居宴息处,蓝老太太正襟危坐,脸色铁青,饶是经年见惯了风浪,此时也难掩愤怒情绪。
一干奴婢全都屏退,屋门口几丈远还立着守门的小丫头。偌大房间里除了盛怒的蓝老太太,只有丫鬟如意跪在地上,垂首回话。
事情经过早已回禀完毕,相关人等该捆的捆,该警告闭嘴的警告闭嘴,暂时算是告一段落。然而蓝老太太单独留下如意问话,却是要问不想别人听到的了。
如意沉思了一下,才斟酌开口:“奴婢不敢妄言,一切怕是要等贼人审问出来才能定论。”
蓝老太太却是冷笑:“敢做出这等事的,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又怎会让你审出来,咱们蓝府又不是稽办司牢房。你只说你看到的,想到的。”
这次如意沉思的时间更长,半晌才道:“此事看前半段,奴婢一度以为是三姑娘算计大姑娘。但贼人喊出三姑娘名字,情势急转,看来却是要陷害三姑娘,误弄到大姑娘身上。”
蓝老太太叫如意起来,却并不问话了,只在那里沉吟不语。
如意屏息垂手,呼吸都放得很轻,好一会才从眼角余光瞥见老太太略微动了动身子。她抬眼望去,发现老太太也正朝她看过来。
年近六十的老妇人脸上皱纹已经很深,经常生病的缘故,面色也不是很好,偏黄偏暗,然而一双眼睛却仍然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明亮。被这双眼睛沉沉地盯着,就有很大的压迫感。
如意一惊:“老太太恕罪!奴婢失言了!”
“你不必惊慌,下去吧。”蓝老太太挥了挥手,如意如蒙大赦,躬身退出,临到门口却又被叫住,“叫钱嬷嬷晚间来陪我说说话。现下你们不必伺候了,都下去,我一个人静一静。”
“是。”恭肃应了,如意垂首退出次间门外,到了外间才敢直起身子启帘出门。
吉祥等在门外,听说不必进屋伺候了,就挥手叫了两个小丫头候在屋门口,携了如意到耳房询问详情。两人平日亲厚不比旁人,如意心中也是忐忑,将事情前后全都说了出来。
“你糊涂了!”吉祥听了她在屋中应答的几句话,眉头大皱,“这样的事撞上就是祸,若不是当场有外客在,你们这些人恐怕……事后你不说远远避着,竟然还参与审问,还说出什么陷害不陷害的话来,难道嫌命长吗!”
“会、会吗……我只是想着给主子分忧才帮着审问那贼人……老太太问什么,自然要知无不言……”
吉祥苦笑:“平日你也不是笨人,与丫头婆子们周旋也有个计较,怎么大事上这样糊涂!豪门大户要的是脸面体统,这等阴私事背地里如何且不管,一旦事发,不相干的下人们多被灭口或是打发处置掉。今日幸亏是佟家的人在场,主子们知道灭口无用,你们方能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