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人都想,走的越远越好,于是一路来到了这峨眉山山,到了这金顶这里,我们二人手中已经没有了多余的钱。剩下的也只够一两天的饭钱。
我们二人心灰意冷,谁也没有想到竟然落到这一步。
我将心一横,买了两把锁,又买了一些剧毒的药物,这两件东西就将所有剩余的钱统统花光了。
我带着秦林来到金顶之上,到了这舍身崖前,我拿出一把锁,然后锁到栈道的栏杆之上,然后又取出另外一把锁,锁在第一把锁上,然后对秦林道:“秦林,这两把锁,一把是你,一把是我,咱们现今锁在一起,永不分离了。这里有一些药,吃了以后,咱们就没有痛苦,永远在一起了。——我先吃。”
我仰头将那一包药吞入腹中,迷迷糊糊的就不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便看到我的那一具尸体,孤零零躺在这金顶的舍身崖上。
秦林呢?去了哪里?我不知道。我看着那栈道上的那两把锁,依旧紧紧锁在一起。
我慢慢走到那铁锁跟前,将我的那一把锁取了下来。然后走到山崖背后,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我手中的那一把锁,陪伴我的只有这峨眉山金顶孤单单的月亮,还有我那一具孤零零躺在舍身崖上的尸体。
我不知道秦林去了那里,我只有在这里等待,我每天早早起来,然后站在崖前等候,从日出等到日暮,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慢慢就过来了。
每天傍晚的时候,我都会将我的那一把锁挂在秦林的那一把锁上,我希望能够借着这一丝的联系,可以让冥冥中走的不知去向的秦林回来,来到这峨眉金顶,看一看,这里有一个女人在等他。不,是一个女人化成了一只鬼,在这里静静的等候他,就如同当初在那一座聆风楼下,秦林骑马而过,偶遇的那一刹那,他下马在长街之上,仰头而望,守候着我的那一瞬,一模一样。
就为了他看我那一眼,我就愿意,在这里,在这峨眉金顶,舍身崖之巅,等候他,一生一世。
说到这里,苏曼玲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我心里有些黯然。
痴情女子绝情汉,这世上的女子大多痴情如此。就如同此刻,站在这峨眉金顶之巅,黄昏日暮之中的苏曼玲一样,即使化作了鬼,也要在这岁月之中守候年年岁岁,这一等就是几十年匆匆过去。
我劝她道:“姑娘,你这样等没有用的,也许那个秦林已经死了呢?”
苏曼玲目光看着远方,眼神之中竟似有一抹坚定,慢慢道:“我知道,即使他死了,他的魂魄也会来到这峨眉山上,和我相会,因为我在这里等他,他一定知道。”
这一个女鬼心中的这一份坚定,竟似已经穿越了岁月时空,执着而执拗的守候在这里。绝不改变。
我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她了,她的尸体估计早已经被收拾到了别处,也许会被扔到这舍身崖下面,在这舍身崖下面的幽幽空谷之中,风化成灰——
可是她这只鬼魂,却日日夜夜在这舍身崖上,等候着她心中挚爱的情郎。
山风吹来,夜凉如水,一阵阵山风吹得苏曼玲的衣襟猎猎飞舞。
她冷不冷?
也许她很冷,做了鬼也会冷的,只不过我想,她的心却是因为那一份执念,那一份守候,始终温热如初。
任这岁月苍茫,如何冰封,也无法将她心底那一份爱收走。
我还是不打扰她吧,让她在这里等候也好,毕竟她不曾伤害过一个人,生前不曾,死后也不曾。
我相信她是一个好人,死后也是一只好鬼,痴情的有些傻的鬼。
我告诉她:“我走了。”
她点点头,目光慢慢转了过去,依旧背靠着山崖,望着山下,那一级一级的石阶,似乎还在幻想着,她的情郎的到来。
我正要转身离去,忽然之间,只见苏曼玲全身颤抖了一下,脸上神色激动起来,对我道:“你听,你听——他来了——”
我一呆,急忙转过身来,侧着头,用心聆听起来,只听得暮色四合之中,山道之上隐隐的传来一阵歌声——
那歌声婉转悠扬,清清楚楚的送入众人的耳朵之中,我更是听得如痴如醉。
只听那歌声唱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我隐约看到苏曼玲的眼角竟似有泪滑落,只听她颤声道:“是他来了,你知道吗?是他来了,这是当年我们最喜欢唱的歌曲,他曾经就对我这样唱过——”跟着便听得苏曼玲低声轻轻和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我听着这山道上的一唱,山巅上的一和,听着歌曲之中低回婉转的情致,竟是不由得一颗心难过起来。
为了这个在这夜夜寒风掠过,苦苦守候在这孤崖上的这一只痴情的深情的鬼,为了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深深难过,却又有一些欣喜。
因为苦苦守了这么多年,她等的那个人终于来了……【品文吧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www.pinwenb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