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汤匙拨拉着碗里的牛肉和配菜,头也不抬地说:“这些消息很值钱,你得拿些东西来换。”
“你说什么?”卡利斯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了问题。
弗拉马尔舀起一大块牛肉送进嘴里,他的语音因为食物而含糊,表达的意思却很清楚:“这些事情很重要,说不定还能救你一命。我是个讲究实际的人。我们是朋友,我这是在帮你,也希望你能帮我。”
卡利斯缓慢皱起眉头,前额上的皱纹拧成及其复杂的神情。他思考了几秒种,认真地问:“你想要什么?”
“给我一队骑兵,至少两百人。他们必须绝对服从我的命令。”说着,弗拉马尔从嘴里吐出一块吃净的骨头,厌弃地扔在桌上:“这条件不算过分吧?”
“当然!”卡利斯微微颔首,熟知对方脾性的他依旧神情凝重:“再说说别的要求。你还想要什么?”
“黄金。”弗拉马尔直言不讳:“我知道你从锁龙关弄到了很多金子。放心吧,我是个懂得分寸的人,不会要求得到超出你心理预期的部分。”
卡利斯眉头皱得更深了:“只要黄金?”
弗拉马尔点点头:“只要黄金。”
卡利斯忽然明白了什么,他脑海深处猛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恐,下意识发出急促的问句:“等等……你,你的军队在哪儿?”
不等对方回答,卡利斯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感游走全身,极为迫切地问:“你要逃?”
弗拉马尔正在舀汤的动作僵住了。
他抬起头,满是污垢的脸上释放出一丝苦笑:“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家伙。”
“为什么?”卡利斯脑子里充满了疑问,他恨不得直接扒开弗拉马尔的脑袋,直接看到每一个答案:“你遇到了北方巨人的主力部队,战败了?”
“他们比你想象中更加强大。”弗拉马尔没有用隐瞒:“你得有点儿耐心,我要说的事情很多,需要很长时间。具体该怎么做,到时候你自己选择。”
直到天明,晨起的士兵们吃完早餐,在军官们带领下开始了日常巡逻,以及简单的训练,弗拉马尔终于完成了讲述。这个过程的确很长,包括维京大军赢取对北方军人骑兵队的第一次胜利,以及渡过盘陀江,之后遭遇的一系列失败。
卡利斯听得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北方巨人拥有的武器比我们先进?”
弗拉马尔把冷掉的浓汤推到一边,汤汁和油脂已经在碗里板结成块:“虽然我也不愿意承认,但这的确是事实。”
“这不可能!”卡利斯满面愕然地摇头:“如果北方巨人拥有你说的那种威力极大的火炮,他们为什么在锁龙关的时候没有使用?”
弗拉马尔沉默了几秒钟,继续苦笑:“恐怕只有圣主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卡利斯死死盯住他:“这与神灵无关,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维京公爵轻轻揉着膨胀起来的肚子。过去的这段经历实在令人难忘————独自过河远不如想象中那么顺利。维京主力的崩溃时间比弗拉马尔想象中更早,北方巨人的骑兵穿插速度也令人惊讶。尤其是他们跨下乘骑的那种怪物,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战马,在颠覆弗拉马尔世界观与逻辑观的同时,也让他对脚下这片陌生的土地产生了恐惧。
哪怕是在夜间渡河,一艘小船也有可能成为被炮火覆盖的目标。弗拉马尔忽然觉得自己对北方巨人了解太少,天知道他们的眼睛能否在黑暗中看到远处。如果真是那样,带着马驾船的自己就真正是自投罗网。
为了寻找河水流速最平缓的地段,弗拉马尔被迫向下游走了很长一段路。历经艰辛,好不容易找到了联军主营,弗拉马尔没敢暴露身份,只能根据旗号找到莱茵王国营区,见到了卡利斯公爵。
“我的想法很简单。”弗拉马尔拿起那瓶喝了一半的酒,仰脖灌了一口,他用手背擦抹嘴角,言语中带着几分微醺:“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们……我和你,所有人都不该来这儿。正如你之前说过的那样,我得走了,现在就走。”
卡利斯努力消化着刚知道的这一切,震惊几乎凝固在他的脸上:“你的意思是,维京要退出这场战争?”
“我们已经打不下去了。”弗拉马尔很坦然:“主力部队加上运输给养的劳役,我这次至少损失了上百万人。我已经没有机会,也不可能打赢这场战争。”
卡利斯被巨大的惊骇笼罩着,他尽量放缓语气,安慰着劝解:“听我说,情况应该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糟。王国联军是一个整体,就算你失败了,还有我们,还有教廷。”
“我相信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但我不会相信你的国王,永远不会。”弗拉马尔的态度很坚决:“说到教廷……卡利斯,难道不是因为教皇那个该死的老杂种承诺这次出兵有很大把握,我们才被召集起来的吗?还有索姆森,他信誓旦旦声称“六号”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兵器,只要我们跟在那些怪物的屁股后面,轻轻松松就能获得胜利。”
这些话实在很大胆,也充满了对神权的质疑。卡利斯无法赞同,却也不能因此指责弗拉马尔,他只能尽量缓解:“索姆森主教没有欺骗我们,“六号”的强大有目共睹。如果不是因为教廷,我们也不可能攻下锁龙关。”
弗拉马尔冷笑着摊开双手:“你说得对,我从不否认这一点,但教廷肯定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他们的所作所为只是用一个谎言代替另一个谎言,戳穿无用的气泡让我们看到所谓的“真实”。可事实上,同样还是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