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只是一个预备祭司,我发誓要证明大国师是错的。我去了很多地方,也去过磐石寨。”
“那段时间我的情绪很低落,我觉得世界就像一个黑沉沉的罩子,永远不可能被捅开看到光明。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我真正的老师。”
天浩下意识用右手握住自己的左臂,他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怀疑,以及不确定:“在磐石寨?”
“准确的说,应该是磐石寨外面。”巫源很感慨:“他叫詹建华。我当时很惊讶,因为只有贵族才能拥有姓氏,而他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贵族。他告诉我姓是自己取的,这是一种自由,不应该被贵族们垄断。我跟着他的时间不长,只有三个月。那是我人生中永远不会忘记的一段时光。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医术、知识、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和认知、动物和植物,还有对大陆南北不同社会制度的看法……”
“詹建华是你的老师?”天浩再次打断了巫源的话,他整个人变得凝重起来,不再是刚进门时冷淡平静的态度。这消息太意外了,感觉就像一个死去多年的人从坟墓里爬出来,藏在阴暗角落里,狠狠诅咒着那些浑然不觉的人们。
“你知道他?还是听过他的名字?”巫源很警觉。
“他是被放逐者。”这是天浩短时间内能想到的最合理解释。
“看来你和巫彭之间的关系比我想的更加亲密。”巫源冷笑着,挖苦道:“他连这种秘密都告诉你,估计是把你当做下一任国师进行培养……可惜啊!你选择了另外一条路,领主不能成为国师,没有任何一位族长能接受这种双重职位的掌权者。”
“这就是你对我产生厌恶的理由?”天浩继续追问。
“三个月后我再没有见过他。他说过正处于放逐阶段,是巫彭亲自下的命令。”巫源的语气又变得生硬起来,目光也变得冷淡:“虽然只有三个月,可是我从他那里学到的知识比任何人都要高深。我憎恨那些迫害他的人,憎恨与其有关的一切,包括磐石寨。”
“磐石寨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天浩皱着眉一直摇头。
“你还不明白吗?那里是他的放逐地!”巫源骤然提高音量,几乎是在喊叫:“他被关在那里出不来,否则我还能从他那儿学到更多的知识。”
“就因为这个,所以你把我当做敌人?”天浩觉得实在难以理解,简直不可思议。
“这理由难道还不够吗?”巫源在缓慢的语速中释放愤怒:“你来自那个寨子,就像肮脏、污秽、黑暗的地方,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会避开,从不主动接近。”
天浩摇摇头,陷入了沉默。
他实在找不到可说的话。面对偏执狂,理智和冷静都将被视作敌意。
牛伟邦用力拽了一下锁住手腕的铁链,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他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狰狞冷笑,大口喘息着说:“你果然是个疯子……都怪老子当初瞎了眼,觉得你才识过人,把你选为族巫……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该直接下令砍掉你的人头。”
巫源的目光冰冷又锐利,他瞟了一眼牛伟邦,没有与其争论,注意力很快回转到天浩身上:“还是谈谈我们之间的问题吧,这才是重点。”
天浩抬起头,不再沉默:“你的目的是什么?或者我换种问法,你想得到什么?”
“我想成为你的朋友、盟友、合作伙伴,关系最牢靠的那种。”巫源并不掩饰。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天浩内心充满了疑问。
“牛铜已经死了。包括他的妻子、儿子,以及所有的家人,全都死了。”巫源恢复了正常语气,优雅自如的神情在脸上重现:“我为你扫清了障碍,赤蹄城现在是一座无主之城。牛铜虽是城主,可是按照部族法律,如果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直系血亲,就意味着继承权按照正常顺序递次延续,从表亲当中选出新的继承人。”
一股强烈的恶寒从天浩体内席卷而过,他感觉自己的神经变得紧绷又脆弱,身体本能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对从未接触也从未想过的陌生领域在眼前突然展现,猝不及防之下引发的震惊。
“还有他,也是一样。”巫源冷笑着,伸出右手,笔直指向锁在墙上的牛伟邦。
“比起其它部族,雷牛族有些特别。”他阴沉沉地笑着,得意的目光不断扫过牛伟邦伤痕累累的身体:“我们有一位英明的王,他雄才大略,想要在治理族群方面得到比祖先更伟大的功绩。哼……神灵早已证明他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否则这么多年以来,雷牛族就不会只有牛铜一个城主。”
“没有城主就没有表亲,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就少。”巫源偏过头,盯着坐在对面的天浩:“现在你知道牛铜在牛伟邦心目中的地位了吧!哈哈哈哈,我只用一封信就把他从雷角城骗过来,他居然相信了。就像一只鹌鹑,傻乎乎的什么也不知道。”
“你想杀了他?”天浩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我得替你扫平障碍。”夸张得意的笑容再次浮现在巫源脸上:“我不是一个人,我是族巫,我是神灵的代言人。有很多人相信我,并愿意为了我而死。你以为我在雷角城里没有布置吗?你以为我的手下只是现在你看到的这些?哈哈哈哈……实话告诉你,牛伟邦的家人也死了,就在今天早上,我的人杀了他的妻子,他的儿子,他的每一个血亲。”
天浩与牛伟邦同时变色,后者浑身都在颤抖:“你……你胡说,这不可能。”
巫源低声浅笑:“这就是聪明智慧与蛮横力量之间最大的区别。我早就买通了你妻子身边的仆人,不止一个,而是很多。我告诉他们,如果今天你没有从赤蹄城回去,在雷角城出现,那就意味着计划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