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与烈火在心中交织,曾经想过无数次与大国师的再次会面,首先谈论的话题难道不该是这次战争?灭掉一个完整的部落,俘虏了几十万人口,杀死了一位部族之王,带回了他尊贵的尸体……这些才是天浩真正擅长且预制的剧本,而不是此前反复试验多次,一直处于失败状态,迫不得已把基础方法交给下面的人继续尝试,直到现在才算勉强有了成果,轻飘飘的一张纸。
大国师为什么会出现在磐石城,为什么见面就问起这张纸?
“所有的往来信息都用兽皮,实在太浪费了。”天浩平静地抬起眼皮,目光从平等的位置与国师对视,他的眼睛清澈如水,释放出一种夹杂欢快的优越感和自信:“这种叫做“纸”的东西可以代替兽皮,它很轻,材料简单,只要试制成功,就能大规模普及。”
说着,天浩站起来,随手从衣袋里掏出一根条状木炭,信手在那张纸上写了几个字。
他总会随身带着一些炭条,或者熟石灰制成的粉笔,身为城主随时会发布命令,尤其是一个来自文明时代的“古人”,奇怪的想法和构思很难用语言表述清楚,必须在黑板或白板上以图形表示。
阴郁沉闷的气氛不适合这种场合,其实环境可以被人为控制,对双方思维与逻辑变化能起到很大作用。
大国师目光落在天浩递到面前的那张纸上,随即被吸引住。他眯缝着双眼,透出睿智与思考,翻来覆去看了很久。
“俘虏二十万。”巫彭缓缓念出纸上的字,意味深长地问:“……大获全胜?”
天浩保持着对情绪的强大控制力,沉稳回答:“豕族已经不存在了。”
巫彭接下来的问题令人难以捉摸:“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豕人俘虏?”
“全凭大国师做主。”天浩的态度很坦诚。
巫彭站起来,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踱了几个来回,足足过了两分钟,他在茶几前停住,凝视着正用目光追随自己的天浩,认真地说:“我们对于祖先遗留知识的敬奉和理解,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他们在这片蛮荒大地上开辟了适合生存的庇护所。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
天浩以同样认真的态度点了点头。这是北方蛮族所有族群共同认可的历史,他在黑角城皇家资料库看过记载类似内容的泥模板,留下了深刻印象。
巫彭苍老但极具力量感的声音在房间里继续回荡:“我们崇拜神灵,不仅是因为它们的强大,更在于神灵对我们的指引。在某种程度上,“祖先”这个词与“神灵”之间可以划上等号。”
惊讶在天浩脑海里展开,他微微有些动容,不需要控制情绪,这才是正确、应有的反应。
“在你之前,有很多人尝试过造纸。我的老师,我老师的老师,还有之前好几位故去的陛下,都极力推动纸的研发与制造。这是泥模板上最重要的记载内容,遗憾的是,在漫长的岁月里,所有的努力都失败了。”
“你成功了。”
天浩听得出这句话用的是叙述语气,而不是提问,因此不需要回答。
他点了点头。
“你比之前那些人幸运?还是因为你比他们懂得更多?”巫彭缓缓地笑了,这两个问题同样不需要回答:“这真的很不可思议,至少在有些人看来是这样。”
“我认为你是个被幸运之神眷顾的小家伙。我看过泥模板上记载的内容,大致做法跟你差不多,区别在于某些环节的处理。其实无论之前那几位陛下,包括我的老师,他们欠缺的只是耐心和运气。在你回来之前,我问过你手下负责造纸的千人首,他告诉我,试制试验前前后后进行了一百多次,这张是最好的成品。而你……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再来谈谈那种品质优秀的新铠甲。”巫彭弹了一下指甲,露出老谋深算的微笑:“我去河边看过磨坊,非常精妙,利用河水推动机械的想法很不错。这不是新东西,皇家资料库的泥模板上有过记载,但包括我在内,没人意识到它的重要性。”
“如果我问你均质钢配方的来源,你一定会告诉我同样也是皇家资料库的泥模板。”巫彭嘴角微不可查地向上扬了扬,这话虽是陈述语气,却是问句。
“是的。”天浩平静地点点头:“第三十三储藏室,第八十四列,第七个架子,第九排……后面的具体位置我记不清了。”
上次黑角城之行,天浩在皇家资料库逗留了很久。强化过的大脑发挥了非凡作用,他记下了泥模板上那些模棱两可的文字内容。就方法而言其实没有错,但实际操作难度极大。
他甚至看到了“歼20”战机残破的结构图,相关资料和数据记载在两百多块一米见方的泥模板上,仅此而已。
这当然不可能是一份完整的战机资料。不要说是厚度一指左右的泥模板,就算写画在文明时代韧性最好的纸上,全套技术资料至少可以装满好几个房间。
野蛮人经常在梦里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画面,天浩对此深有体会。
阿依说过,她梦见很多人把一块巴掌大小的金属拿在手里,靠在耳朵与脸颊很近的位置,像白痴一样对着那块金属自言自语。
天浩知道那块所谓的“金属”其实是智能手机。
天狂梦见一只奇怪的巨型铁鸟,很多人走进它的肚子,然后铁鸟发出难听的怪叫飞起来……还有一种体型较小的铁鸟,它的屁股会喷火,还会像母鸡那样在天上下蛋。
妹妹天霜梦见一群丑陋的女人,她们的腰很细,干瘦的身体跟皮包骨头没什么两样。这些丑八怪穿着短至屁股的裙子,脚上鞋子后面有很高的木棍支撑,估计她们都是矮个儿,必须用这种办法把脚后跟垫起来增高。她们在一个“T”字型的平台上搔首弄姿,走来走去,扭着屁股,露着大腿,嘴唇红得像涂了血。无数男人站在台下,手里拿着一个镶有圆形粗管的黑色匣子,冲着平台上那些丑女发出刺眼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