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残酷外衣的黑夜驱除了太阳,可怕的黑色阴影将以罗彻底笼罩。
在最后的模糊视线中,他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侧前方路边跳出,那人穿着轻便的皮甲,双手紧握巨大的战斧,高高轮过头顶,带着迅猛不可挡的威势,迎面狠劈。
冲不过去,挡不住,躲不掉。
机警的以罗双脚猛然发力,用力咬着牙,踩着马镫拼死从马背上跳开。这一躲很及时,他在空中翻滚了两圈,重重摔在地上,顾不得腿脚身体疼痛,以最快速度向路边树林里跑去。
眼角余光看到模糊的血腥画面:自己的马从头部被劈成两半,从空中落下的战斧坚不可摧,持斧攻击者被巨大的马匹冲击力当场撞飞,惨叫着落在几米外的草丛里。
这些人真正是亡命之徒。
以罗听见那人体内传来清脆的骨裂声,也许他被当场撞死,却成功干掉了自己的马,拖延了自己逃命的速度。
“该死的混蛋!”
以罗在心中暗自怒骂,脚下的速度却不减。跳马的时候撞伤了膝盖,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在林子里弯着腰来回奔跑。
黑暗现在是他的盟友,通往赤蹄城的方向充满了危险,只有尽快逃入密林深处才能得到安全。
野兽会吃人,但身后紧追不舍的这些家伙更可怕。
“嘭!”
以罗感觉自己被某种坚硬的物体砸中头部,他惨叫着向后仰倒,巨大的眩晕使他感到天旋地转,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鼻梁,中间深深凹了进去,指尖触到少许坚硬的碎片,应该是断裂的骨头。
整个面部一片麻木,感觉不到痛。他拼命扭动身体想要挣扎着站起,腿脚却不听使唤,找不到重心,接连几次歪歪扭扭站起来,又在黑暗无光的失衡状态下栽倒。
一只沉重的脚死死踩住他的肩膀,精疲力竭的以罗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嘴角和鼻孔流着血,唾沫和粘液混在一起,体能消耗得很快,遭到重创的身体剧烈颤抖。
“继续跑啊,怎么不跑了?”头顶传来得意的狞笑,声音很陌生,以前从未听过。
整个面部神经连在一起,鼻骨断裂的以罗出于短时间视觉失能状态,但他可以感觉到有人正在接近,从多个方向而来,奔跑速度很快。
心底的最后一丝期盼随着来人说话彻底沉入谷底。
“那两个被射死的家伙仔细找过了,他们身上没有带着信。”
还是之前来自头顶的那个陌生口音,他同时加重了脚下踩踏以罗的力量:“也就是说,信在这个家伙身上?”
信?
他们要找阿浩送给大王的信!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对我们来到赤蹄城外的时间和路线如此清楚?
新的巨大恐惧像魔爪死死扼住以罗的心,他拼着最后的力气,发出野兽濒死的嘶吼,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侧身将后背上的那只脚掀开。
“想跑?”
“抓住他!”
“他带着我们要的东西。”
低吼、怒骂、喊叫……密林里充斥着各种声音,以罗左手紧紧捂住藏在胸前内袋里的兽皮信件,踉跄着朝前冲出十几米远。
“嗖!”
一支从后面追上的箭,又狠又准,穿透了他的右腿,彻底封死他最后的生之路。
那只沉重的脚再次踩住他的后背,力量比刚才更大,仿佛一座足以将人活活压死的山。
黑暗中,以罗感觉自己的手断了。
不是长刀就是战斧,只有重型兵器才有如此刚猛的威势。
沉重的撕裂力量再次落下,砍断了以罗的左脚足踝。手持凶器之人骂骂咧咧,用力摇晃了几下兵器长柄,带着以罗惨痛不似人声的尖叫中松动骨头,将卡在中间的战斧拔了出来。
他被粗暴地翻了一个身,眼睛彻底看不见,一片黑暗,锐利坚硬的刀子在以罗腹部和胸口捅了好几下,奄奄一息的他连哀求都无法发出,微张的嘴唇中间喷吐血沫,一个个鼓起,一个个炸开。
信从胸口被搜走。
还是那个陌生的声音,他似乎擦亮了蛮族随身携带的火折:“应该就是这个。”
他随即对其他人发布命令:“你们几个去前面把尸体搬进来,你们去牵马,用绳子把他们栓上,按照我之前说过的,把他们埋了。动作要快,不能被人发现。”
以罗觉得自己距离死亡无限接近,大脑思维却很清醒。
绳索拴住自己的腰,在地上拖行了一段距离,右肩上挨了重重一脚,在黑暗中翻滚,坠下一个不算太深的高度。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全是问号。
最后的意识,伴随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巨大恐惧。
那是一把抛洒在以罗脸上,冰冷潮湿的泥土。
……
赤蹄城。
巫源在狭窄的房间里来回走着,与其说是踱步,不如说是用这种简单机械的动作消磨时间。
他是个喜欢享受的人,尤其是食物。巫源认为一天三餐最重要的就是晚饭,通常他的这一顿会很丰盛,新鲜的烤肉必不可少,甚至还有少量的酒。
今天的晚餐很简单:一碗加了肉汤煮成的粥,一个寡淡无味的面饼。
如此单调的饮食并不符合巫源的理念。
他现在没心思考虑别的问题,巫源第一次觉得食物在生活中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