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领从大清早就开始抓人。平俊带着人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搜。阿研告诉我说是只抓从外面交换的那些女人,说是头领的意思,我就没有在意。但是后来平俊把我也给抓了,跟外面来的那些女人关在一起。阿研偷偷溜进来给我解开绳子,我害怕……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我……我不想死。”
阿依战战兢兢的连声低语。风从对面吹来,这个位置发出的轻微语音不会被寨子里的人听见。天浩看到老祭司巫行站在平台侧面,神情全是麻木。狩猎队长永钢在他旁边,侧着身子,拧着眉毛盯着脚下地面,脸上一片铁青。
祭祀的过程很简单,冷风从不远处吹来了头领孚松对伟大神灵发出的高声祈求。
“冬神啊!赐予我姓氏吧!我会向您奉上最美丽的少女,向您奉上最美味的食物,向您奉上就连人间帝王也为之羡慕的财富。”
随着从他嘴里发出最后一个音节的消失,平俊脸上显出狂热光彩,高高挥起手中的钢斧,他用脚踩住一个快被冻僵,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女人。锋利的斧子带着力量与重量呼啸而下,在空中划出一道雪亮的反光,人头裹挟着泉水般喷涌的鲜血飞起,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歪斜着固定在雪堆里。
五十个女人被杀,这是一次敬奉丰厚的祭祀。活人祭祀的等级以“五”为单位,至少是五个人,往上必须以十、十五、二十、二十五的方式顺序递增。据说活杀的数量越多,神灵的满意程度就越高。天浩搜索过宿主记忆,以这具身体原主的身份,自然是没有见过大规模活人祭祀。但他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到了部族之王那个级别,一次活人祭祀,至少要杀好几千人。
这种事情的发生概率不多。尤其是随着文明进步,活人祭祀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少。上位者们不是傻瓜,他们都很清楚治下人口意味着权力和财富。话虽如此,活人祭祀却从未断绝过。
村民们拖来几具滑撬,把无头的赤裸尸体搬上去。这些死者的尸体会被运往远处山林抛弃,冬神眷顾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物,他老人家在享用祭品的同时,也不会忘记关照饥饿的野兽们。
所有人头被插在木杆顶端,按照顺序插在头领木屋周边。这是活人祭祀仪式中最重要的步骤之一,只有这样,才能让伟大的冬神知道是谁向自己敬献了这些贡品,才能对真正的敬奉者准确赐福,满足他想要的愿望。
远远望去,头领木屋就像一块做工粗劣的蛋糕,边缘插满了外形独特诡异的生日蜡烛。
人已经杀了,村民们正在清理广场的血污和尸体。滑撬很快就会装满,等到村民们拖着滑撬走出寨子,继续藏在这里也就毫无意义。
天浩带着天狂与阿依站起来,绕了个圈子,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快步走进寨门。
“阿浩回来了,还有阿狂。”
“他们来得挺快啊!我还以为还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咦,阿依怎么跟他们在一块儿?”
在村民们纷杂的议论声中,天浩大步走近平台,恭恭敬敬对着站在上面的头领孚松行了一礼。后者情绪不错,他笑着走下平台,用力撸起天浩的皮袍袖子,看着左臂上已经结痂的牛角烙印,放声大笑:“不错!不错!咱们寨子里有了一位年轻的百人首!”
说着,他拉起天浩的手,将赤裸的左臂高高举起,对着环立在周围的所有人高声宣布:“大家都看看,天浩这次去族城申报,看到这个烙印了吗?阿浩现在是寨子里新的百人首!”
这个标志无法作伪,同时也是北方蛮族特殊的身份象征,族群认可程度远远超过文明时代的个人身份证。
周围响起了稀稀拉拉的回应。刚经历过成规模的屠杀,村民们的心里都有些复杂,只是对于新晋上位者的敬畏,以及天浩之前对寨子做出的种种贡献,很快冲淡了他们脑海中的负面情绪。欢呼声很快变得热烈起来,随即演变成数百人共同吼出,如山呼海啸般的洪亮音符。
天浩走到老祭司面前,鞠躬行礼。巫行紧紧握住他的手,长时间绷在脸上的僵硬表情开始有了松缓迹象。他张了张枯皱的嘴唇,却什么也没说,眼睛里释放出警惕的目光,牢牢锁定正从天浩身后朝着这边走来的头领孚松。
“阿浩,你送文书过去的时候,族长说什么了吗?”孚松深深地看了老祭司一眼,亲热地用力拍了拍天浩的肩膀,温和的说话语气中带有毫不掩饰的急切。
天浩摇摇头,满脸都是少年人特有的纯真与朴实:“没有。”
一股不妙的思维在孚松脑海里长出了嫩芽,而且生长态势很是茁壮。他脸色微微一变,话语顿时变得带有几分惊怒:“这怎么可能?族长到底有没有看过我让你转交的文书?”
“文书是我亲手递上去的,族长还专门问了咱们寨子明年为什么要上缴百分之八十的粮食额度。”周围的人群还没有散开,天浩控制着说话音量,比平时大了些,却不会让心情急迫的孚松注意到这一点:“我当时就回禀族长,这是头领您的意思。”
一个距离较近的村民当场失声叫道:“百分之八十?怎么,明年我们要给族里上缴百分之八十的粮食?”
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也瞪直双眼,又惊又怒:“今年我们才交了百分之七十,明年要交的份额比今年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