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美猴王参访仙道,于南瞻部洲串州府,游小县,易邦国。见世人皆都为名为利、残杀暴虐,不禁问道安逸。安逸赋诗两首,前者取自西游记,后者来历不明,但两诗之中颇具仙意,叫美猴王心中求道之念更坚,如此走走转转,不觉间年余。
某一日,两人忽行至西洋大海,美猴王道:“安逸,你我参访仙道,把这南瞻部洲转了个大半,却依然无缘得遇。不如我们再去海外,想那海外必有神仙,我们再来做个筏吧!”
安逸心知肚明,那菩提老祖多半就在西牛贺洲,当下自无不允,两人自此再次踏足海上行程。
这一次却没有了小白龙相助,二者在西海上漂泊数载,其间也曾遇见过巡海夜叉,问及小白龙所在,却各个冷言冷语,不信两个“凡人”竟与太子有交情。但好在没有出手,两相也能保持平安无事。
如此寒来暑往,不知几个春秋。直至西牛贺洲地界。一人一猴持篙试水,偶得浅水,便弃了筏子,纵身跳上岸去。
此世界之中,四大部洲,众生善恶,穿戴习俗,各方不一。
东胜神洲乃是道门天下,敬天礼地,心爽气平,世间凡修士皆道。南瞻部洲佛道共存,但两者力量却都有所收敛,是以僧道皆少,导致贪淫乐祸,多杀多孽,成了口舌凶场,是非恶海,才致使美猴王寻找数年都觅不到一个真正超脱者。而北巨芦洲无佛无道,皆被各方妖魔、远古蛮族占据,各个喜好杀生,性拙情疏。搞得是乌烟瘴气,搞得佛道都不能渗透。至于西牛贺洲者,不贪不杀,养气潜灵,虽无上真。人人固寿,正是佛教的大本营。
这一踏上岸来,安逸一身道袍颇为引人注意,又加上美猴王身着人衣,举止皆异,引得过路僧俗。无不驻足。
更有甚者,对安逸目光不善,多是佛教中人。
如此一来,美猴王不厌其烦,自此少涉城市。多访深山,如此又不知数年。
忽一日,见一座高山秀丽,林麓幽深。两人皆不怕狼虫,不惧虎豹,早已养成逢山即入的习惯,当下并不迟疑,漫步而入。
只见此山中满是奇花瑞草。修竹乔松。有幽鸟啼声近,有源泉响溜清。安逸、美猴王见此,各自心道:此处峦头龙脉好。必有高人隐姓名!
两人行走间,忽闻得林深之处有人言语,相互对视一眼,侧耳而听,只听原来是男子歌唱之声,歌声悠扬。词曲不俗,渺渺茫茫。道道玄玄,歌曰: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安逸霎时间一愣,紧接着便是大喜!
这篇词牌再熟悉不过,正是美猴王拜师菩提老祖之前所遇的那个樵夫所唱!
这时候美猴王早已等不急,先安逸一步跳纵过去,仔细一看,一个樵夫,在那里举斧砍柴,它紧忙近前叫道:“老神仙,弟子起手!”
那樵汉放下斧子,转身答礼道:“切莫乱叫!我拙汉衣食不全,怎敢当‘神仙’二字?”
美猴王道:“你不是神仙,如何说出神仙的话来?”
樵夫道:“我说什么神仙话?”
猴王道:“我才来至林边,只听的你说:‘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黄庭》乃道德真言,非神仙而何?”
樵夫笑道:“实不瞒你说,这个词名做《满庭芳》,乃一神仙教我的。那神仙与我舍下相邻。他见我家事劳苦,日常烦恼,教我遇烦恼时,即把这词儿念念,一则散心,二则解困,我刚才有些劳乏,故此念念,却不想被你听了,还生误会……”
樵夫与美猴王一问一答,语速极快,及至安逸来前,已经说到一半,但那樵夫从头至尾的表现,却依然被安逸尽收眼底。
那樵夫见一大猴子口吐人言前来问话,却不惊不乱,依然保持话语条理清晰的与美猴王问答……简直是太不正常了!
安逸心中疑虑重重,上下打量那樵夫,但看他打扮亦是非常:头上戴箬笠,乃是新笋初脱之箨。身上穿布衣,乃是木绵拈就之纱。腰间系环绦,乃是老蚕口吐之丝。足下踏草履,乃是枯莎槎就之爽。虽然件件皆似农家装扮,但却别有了一番神仙滋味!
这樵夫……恐怕来历并不简单啊!
再联想到来时路上并无村镇,安逸越加肯定了这个猜想。
这时猴美猴王依然在与樵夫谈话,听樵夫说完,好奇问道:“你家既与神仙相邻,何不从他修行?学得个不老之方,却不是好?”
那樵夫扫了安逸一眼,才说道:“我一生命苦,自幼蒙父母养育至岁,才知人事,可不幸父丧,母亲居孀。再无兄弟姊妹。只我一人,没奈何,早晚侍奉,劈柴砍樵,自炊自造,只是安排些茶饭,供养老母,所以却不能修行。”
美猴王喜道:“据你说起来,乃是一个行孝的君子,向后必有好处。但望你指与我那神仙住处,却好拜访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