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第九鞭落下,林隐背上早已体无完肤。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双手插入泥土中,十指鲜血淋漓。
他昏沉沉觉得自己正在飘飞,眼前的景物模模糊糊不断晃动,耳朵里嗡嗡作响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九,这才第九鞭!”
心底里,一个声音唤醒他逐渐沉沦的神智。
“呃——”一声长长的呼吼,他从地上第九次挺直了身,尽管身躯不住晃动摇摇欲坠,但腰杆是直的,胸膛是挺的!
不仅仅是夜火部落的战士,所有目睹此情此景的人无不耸然动容。
汪拓北皱着眉头,欲言又止道:“林兄够了,再打就会出人命。不如我替林隐讨个人情,剩下的那些鞭暂且记下如何?”
林寒寺面颊的肌肉几乎不可察觉地颤了颤,徐徐道:“大那顔的好意在下感激不尽。但既然是做错了事,就必须受到责罚。”
“十!”林隐一声大吼。
“啪!”第十鞭落下,他一口血箭喷出,身体失去所有力量往前倒下。
有人已情不自禁地闭起眼睛,没法继续往下看。
戈壁奇嘿嘿笑道:“林那罗,你心里就算不痛快,又何必拿小孩子撒气?此事传了出去,莫说夜火部落,放眼北荒各大部落,恐怕都对你……另眼相看,嘿嘿!”
林寒寺恍若未闻,迈步走向林隐。
他俯下身目光中流露出爱怜之意,沉声道:“林隐!”
“父亲!”隐约听到林寒寺的呼喊,林隐精神一振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抬起头来道:“我……能行。”
忽然之间他呆了呆,仿佛看到父亲的眼睛里有泪光在闪动。
“林隐,够了。”
林寒寺抬起头时已然神色如常,吩咐道:“铁栎!”
“那罗!”铁栎急忙应道。
只见林寒寺缓缓向着营门方向跪下。
“父亲?!”林隐心头疑惑,旋即立刻猜出林寒寺的用意,奋力叫道:“我挺得住!”
林寒寺看了儿子一眼,语气平和而不容置疑道:“养不教父之过,剩下的十鞭我代林隐受刑!”
“那罗?”铁栎惊愕地瞪大眼睛,一时间尚未反应过来。
“林兄,你这是何意?”汪拓北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对于一位龙族部落首领而言,鞭刑无疑是莫大的耻辱,甚至比杀头更难令人接受。
林寒寺神色坦然,脱下上衣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与背脊。
铁栎的目光一凝不由自主落在林寒寺背后一条尺许长的伤疤上,那是当年他为了救自己而险些丧命留下的。
“十鞭,开始。”林寒寺合上双目。
周围鸦雀无声,如死一样寂静。
林隐睚眦欲裂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说出来,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捱汪柔马鞭的时候没有哭,他被父亲斥责的时候没有哭,他遭鞭刑血肉横飞遍体鳞伤的时候更是没有掉过一滴泪!
然而此时此刻,林隐泪流满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哪怕再是坚强勇敢顶天立地的男人,在他内心深处总有一片柔软需要呵护,又最被容易触及。
铁栎的眼眶里泪花闪烁,一声不响对着林寒寺的背影跪倒,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铁栎遵命,立刻执行!”
他拔身站起挥舞蟒皮鞭,在空中甩出一道雪色弧光,响亮地击打在林寒寺背上。
“啪、啪、啪啪……”
一鞭一鞭又是一鞭,林寒寺的背上血肉模糊,却始终屹立不倒。
林隐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双手使劲插入深深的泥土,浑然不知疼痛。
“啪、啪、啪啪啪……”
鞭声不绝于耳,汪拓北脸上虚伪的笑容渐渐僵硬渐渐淡去。他忽然发觉自己在这里根本是个多余的人,或许来找林寒寺问罪寻仇什么的,是这辈子做得最愚蠢的决定。
他还能说什么?他隐隐预感到,如果现在再向林寒寺开口,估计其他部落的首领会心怀不忿甚至以为自己敲诈。
在他的身后,汪柔犹如一只受惊的小鸟捂住耳朵闭紧眼睛,娇躯不住地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