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栓了马进去,酒楼里多半是些士人学子,三人“一个侠女、一个书生、一个匪寇”,搭配起来在这些士人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顾不上许多,在隔间里找了张空桌子坐下,点了些吃食。
赵义揉着身上被棍棒打过的地方,向陆亦明道谢:“多谢陆真人再次相救!你我第一次见面我是偷吃,如今第二次见面我是白吃,现在又要在此处蹭吃,实在是惭愧!惭愧!”
“白吃(痴),哈哈哈,赵兄,说好你我兄弟相称,勿要如此拘束。”陆亦明哈哈大笑,向师非烟介绍道:“这位是赵义,汝州经史世家,别看他这个样子,那是被奸人所害,他可是个文人。”
“这位是我师妹,也是出自书香世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酒楼中一片欢乐祥和,与城外寒夜里的哭泣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有几个喝醉酒的士人用筷子敲击着陶碗唱起了诗歌,这样的环境下,三人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城外的灾民、城内的殴打都已经烟消云散。
陆亦明连日来奔波劳累,如今逃离了耿超的追堵,又在陌生的城市遇到了熟人,心中阴霾一扫而空:“赵兄,你我有缘再次相见,不如畅饮一番吧。”
伙计把酒端了过来,陆亦明给赵义和自己倒了酒,师非烟端着杯子递到陆亦明面前,却被他倒了杯茶水。
长夜未眠,几个唱歌的士人还在唱着歌,其中一个青袍书生觉得不起兴,站到了凳子上向全场呐喊道:“诸位请听我讲!诸位请听我讲!鄙人不才,作诗一首。”
文人相轻,在场的士人们发出一片嘘声,便对他不再理睬。
他也不管众人有没有听,抬头望出窗外,片刻后洋洋洒洒作诗一首。陆亦明侧耳听着,虽不算上佳,却听得出血染沙场的豪迈之情。诗罢,也有人觉得诗写得不错,叫了声“好”,然后又有几人点着头附和。
“我这里有十两,可有人敢作沙场诗一首,在场众人可做评判鉴证,若是作得比我好,这是十两便归他了。”
“我来!”陆亦明起了兴致,迫不及待要展示自己的“诗才”。他走到人群中沉思片刻,想到身在吴地,恰好契合,便背了一首《水浒传》里宋江的诗:“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众人呆呆地望着他,好像不知所云,一个书生问道:“此诗句志向远大,但黄巢是谁?”
陆亦明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旧唐好像并非黄巢起义所灭,众人当然不明白黄巢是谁。
情急之下,陆亦明顺着思路又背了一首:“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众人点头觉得不错,也有人称好,也有人觉得略显含蓄,不够气魄。“征伐北唐一统中原,乃我大吴热血男儿毕生所愿,为何写得如此含蓄?何不写北唐都城洛阳,而是长安,让人匪夷所思。”
这尴尬的场面是陆亦明没想到的,一时间也想不出第三首,只好抱拳说了声“小弟不才,献丑了”,然后悻悻地回到自己桌前。
“师兄,你的诗写得真好,他们才疏学浅不能领悟。”师非烟宽慰道。
“陆兄,我来帮你教训他们。”赵义走到大厅中间,众人被他的相貌吓了一跳,纷纷窃窃私语。
赵义不理会这些,信马由缰地作诗一首。没想到诗文豪迈奔放,大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狠绝,在场众人久久沉浸其中,随后发出满堂喝彩。那个青袍士人酒醒了一半,连连自叹不如,主动将十两银子赠了过来。
过了午夜,酒楼中人群渐渐离场。陆亦明跟掌柜要了三个房间,三人各自回了房。
陆亦明对自己今天的滑稽表演感到好笑,又渐渐生出一丝悲哀。“以后还是不要写诗了。”他这样想着。自己穿越至此,没有文化、没有武艺,相较于这世界的人们,自己并无优越之处,往后的路应该怎么走呢?
师非烟躺在床上,想起自己在江陵城中的老师,他便是来自汝州,自己未曾听他说起过汝州赵家。这个赵义诗文确实不错,可是杀气太重,好生可怕...
夤夜悠长,师非烟辗转反侧,陆亦明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