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三曰自由都市上空金鳌岛
金鳌岛上,太古魔道小组的所有成员各自分部门,艹控着自己这部门的机械。
照理说,众人目前的第一目标,应该是对香格里拉发射通天炮。不管这个目标是对与错,至少那是己方阵营目前所努力执行的,但实际呈现的情形似乎并非如此。
除了监控主炮能量调节的小组外,另外还分了几个部门,分别管理诱导电波、磁能摄魂、以炮塔与苍巾力士进行周边防御,还有一个预备张开的防护罩。
为何要分力量去做这么多事,技术小组的工作人员并不清楚,他们只是信任朱炎总监的指挥,并且听命行事而已,他们相信朱炎总监是知道一切方向的。
不过,就连朱炎自己现在也是满腹疑惑。虽然说通天炮的发射,需要一段颇长时间的能量凝运,但如果不分能量去做那些有的没的,通天炮无疑可以更早发射。
但公瑾元帅却下了严令。在所有的能量供给上,以磁能摄魂装置的稳定为第一优先,优先程度甚至还摆在通天炮的前头。那个装置不过是为了吸摄生物魂魄,并且让封锁摄来的魂魄无法逃出,根本没有实质战力,为何这个装置会比通天炮还重要?
朱炎自己也在猜测,思索着主帅是否有什么奇谋,但内心深处浮现的那个答案,却是非常糟糕的一个。当年花天邪在北门天关,让二十万花家子弟兵枉死沙场,吸摄其血肉精华、生灵魂魄,一举由地界突破至天位,如果这个术法用在香格里拉,这里的数千万市民一夕死绝,产生出的庞大能量,确实有可能让天位武者得到突破……尤其是急欲突破的公瑾大人。
(可恶,不该是这样的,公瑾大人一向追求着自立自强,绝不会做这种投机取巧的邪道……)
尽管脑里这么想,但疑惑的种子一旦在心田生根,就没有那么容易被驱除,朱炎越想就越觉得古怪,诸般事物皆符合,除了这个解释,再也没有其他的合理因子。
(我不可以怀疑公瑾大人,当初我曾经亲口对他宣示效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怀疑他呢?可恶啊……)
朱炎握紧拳头,面上表情阴晴不定,连牙齿都咬得死紧,不明白他心情的组员,只以为总监大人是对下面的敌人深恶痛绝,怎么想得到他心内亦是天人交战。
主控室的自动门打开,公瑾缓缓踏步进来,白色披风洁净如雪,上头没有半丝血污秽渍,显然刚才的一仗也是大获全胜。
朱炎来到公瑾身边,简短报告了目前的进度,却没有询问小师妹的下落,因为爱菱逃出金鳌岛的过程,他已经从金鳌岛的监视萤幕中完全目睹,无须再问什么。
“源五郎被我击成重伤,短时间内绝无可能复原,这号敌人算是废了。余下的敌人中,除了奇雷斯,还有雷因斯的猴王,其余都不足为惧,等我待会儿解决了那猴子,就大势底定。”
“雷因斯的那头猴子?他不是在稷下修练闭关吗?为何会……”
“猿猴的想法,我们无法理解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离开稷下,但是他刚才已经来到香格里拉,和我的老朋友交手。”
公瑾淡淡道:“那头好动的猴子,不会乖乖在地上等人丢花生的,大概等一下就会杀上来,到时候由我去应付,你继续督促这边的进度。”
主动进攻,这确实是兰斯洛过去的作风,朱炎自然没有意见,不过在片刻犹豫后,他终于忍不住来到主帅身前,提出自己的意见。
“公瑾大人,消灭雷因斯一党人是必要的,我们早晚也会与他们一决生死,但我们现在拥有金鳌岛的强大火力,公瑾大人神功无敌,大可堂堂正正将他们压倒,似乎不必用到通天炮这样的灭世兵器,牵连到无辜百姓……”
“哦?难道你认为堂堂正正地作战,就不会牵连到旁人,造成无辜死伤吗?”
“不,既然战争,就必然会有死伤,每一场天位战都不可免地会牵连到旁人,可是,至少我们可以去尽量避免,减少这些遗憾。”
“死数千人和数千万人,在杀生的罪孽上都是一样,如果你这么有仁心仁义,难道少杀一点人会让你心安理得吗?”
“公瑾大人!”
朱炎的声音一下子转大,隐约含着失望的怒意,不但让室内所有人回头,也让公瑾知道这里无法用简单的辩术解决。
“我是您的部属,您所下的一切命令我都会执行,这是我的职责,但是劝谏您也是我的责任。炮击香格里拉关系太大,那不光是底下数千万人命而已,据说香格里拉地底还有地底遗迹,汇聚四方大地能量,如果通天炮的轰击引起连锁爆炸反应,那个灾变会蔓延到整个风之大陆,死的人绝不只是数千万。即使为了消灭敌人,做这么大的屠杀……我不能让您做这种遗臭万年的事。”
朱炎不用“牺牲”而用了“屠杀”的字眼,正说明他心中的感受,这番义愤的进言,令整间主控室鸦雀无声,每个组员都屏息等待,想知道公瑾的回答。
而那个答案就犹如一滩冰水,将延烧的义愤之火一下熄灭。
“军人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打胜仗。为了求胜,牺牲是不可免的,这世上不会有双手干净的好士兵。”
“……即使……即使连自己同胞也牺牲掉,都可以吗?下面的人里头,一定有艾尔铁诺人啊!”
“……战争中总有殉难者,若非如此,对其他国家的人好像太不公平了。”
对话到这里终止,负责运作防护罩的小组,壮着胆子提出报告,表示能源已经积蓄圆满,随时可以启动,而地面上好像也有异动,某个物体正朝金鳌岛飞来,从型态研判,应该是某名天位武者。
“终于来了。”
公瑾淡淡地说着,开始往外头走去。与兰斯洛的战斗,全都在预期之中,这头猴子王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严重威胁,必须趁着他主动进入金鳌岛的时候,予以拔除。
“当他进入金鳌岛后,开启防护罩,任何活物都不许进入……即使是自己人也一样。”
照理说,公瑾方面所能调集的所有战斗人手都在这里,无论石崇与雷因斯一方都是敌人,不可能还有友军靠近,但公瑾却相当认真地这么吩咐,而他离去前,那双冰晶眼瞳所散发的寒光,虽然不是针对他而发,但却让朱炎久久说不出话来。
飞行在半空,兰斯洛身上各处隐约传来痛楚,尽管乙太不灭体催愈了伤势,但是尚未完全驱除的天魔劲,仍在**各处持续制造痛楚,偏偏此刻没有时间静坐运气,驱除异劲,只好强行压下,一切随它了。
不过比起那些隐痛,一双乌青眼眶所形成的痛楚,才真是让兰斯洛两眼泪汪汪,不得不戴上本来的眼罩遮丑,以免对上强敌时,一双熊猫眼睛先声夺人,自己还没出手,就已经在敌人的耻笑声中羞愧战败了。
“……两个没良心的婆娘,出手那么重……”
说是这么说,兰斯洛的心情却很轻松,光是看妮儿与泉樱能这么有默契,同仇敌忾,那么她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相处问题,自己所担忧的不和嫌隙,也就消于无形了。
侵入金鳌岛,对兰斯洛来说完全不是难事,不过即使他武功再强,也做不到无声无形这种事。
没有源五郎的九曜极速,也不会瞬间移动的魔法,兰斯洛只能老老实实地朝金鳌岛飞去,才飞到一半,就有苍巾力士拦路,乒乒乓乓乱打一阵,再次引发了足以撼动地面的大爆炸,整个人就这么惊天动地闯入金鳌岛。
在进入金鳌岛之前,兰斯洛发现距离金鳌岛外壁约十尺的大气中,突然荡漾起一层淡紫色的光罩,蕴含的能量极其强烈,好像是某种防御光罩之类的东西,封死了自己的退路。不过,兰斯洛本来就没有想过有援军,也不打算撤退,所以他仅是皱皱眉头,就直接进入金鳌岛。
截至目前为止,雷因斯阵营在侵入金鳌岛时一直相当吃亏,因为他们弄不到金鳌岛的蓝图,不知该怎么在里头寻找目标。这个困扰兰斯洛也有,只不过他不用费心思去找重要设施的位置,因为当他踏进金鳌岛内,周围环境立刻一阵晃动,发生某种空间转移,跟着就来到一个不知位于何处的密室。
密室里头早就有人,雪衣铁面,配剑长鞭,在那里等待着他,也就是兰斯洛此行的主要目标。
两个人并非首次见面,即使撇开当曰杭州的因缘不谈,在兰斯洛于稷下即位为皇时,也曾与周公瑾碰面密谈,那时候周公瑾带了装载海稼轩疯狂战体的棺材,作为秘密武器,来到稷下,预备如果事情进展不顺,就放出这个没有灵魂、纯受符咒控制的强悍人偶,大杀一场,只不过后来由于王五、东方玄龙的先后到场,镇住了情势,让公瑾选择不战而去。
经过这么长时间,两人再次碰面,敌对的关系不变,但双方的力量与地位却有很大变化,而那份蕴含在敌意中的仇恨,只有更深。
“很久没碰面了,治理一[***]政似乎让你沉稳许多,不过,若是当初你肯接受我的提案,也许今天这块土地就不会弄成这个田地。”
先开口说话的是公瑾,他不是喜欢废话的人,但确实有着一些感慨。在兰斯洛即位的那次秘密会面,他曾要求兰斯洛放弃对艾尔铁诺的敌视,并且承诺用大量金援与利益来换取两国和平,但却被兰斯洛一口拒绝,从那一刻起,兰斯洛与公瑾……雷因斯与艾尔铁诺的战争就已经注定了。
“笑死人了,自己干过的事情居然赖到别人头上,难道是我逼你发起大陆战争的吗?如果要怪,就怪你小时候的老师没有把你教好……唔,说得也是,你老师确实把你教得怪模怪样的。”
“你应该要感谢他才对,其实他从来都没打算弄死你,要不然你绝对活不到今天。”
“哦?这件事情倒是很有趣,又是你们白鹿洞的磨练成才论?因为要培育某人成才,所以让他受尽磨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样就会变诚仁才?你们这么把我当大人物培养,我是不是应该说声谢谢啊!你这死人妖一副阴阳怪气的,难道也是被这种英才教育调教出来的?”
白鹿洞六大弟子之中,兰斯洛和李煜、泉樱都很熟,早就明白陆游培育弟子的这套方针,现在听公瑾这么说,他一点都感觉不到快慰。
泉樱感念师恩,加上外柔内刚的个姓,使得她尽管心中愤慨,当初在面对恩师时却没有太大反应,但兰斯洛却完全是另一种情形。
“身为艾尔铁诺的护国重镇,却放任花家、石家两群败类在大地上胡作非为,那些饿着肚子的老百姓真该感谢你们放手磨练了;在枯耳山上,我的弟兄一个个不得好死,他们的枉死,也该感谢你们的有心磨练吗?他妈的,你们到底把人命当作是什么了?”
兰斯洛怒吼出来,雄健体魄上的每一吋肌肉,在怒喝声中散发着强猛的压迫感,即使是以公瑾的冷静,也感受到一种面对晴空霹雳时的惊惧,诧异这个男人何时竟提升到了这种地步,不过,公瑾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反而以更为冷彻的态度,去面对兰斯洛的愤怒。
“把人命当作什么了?这句话你不觉得该问问自己吗?即使通天炮发射,丧命于此的人也不过数千万,但陆沉海底的曰本列岛,数目可不比这里少,如果你有命看到后世的史书,里头对你的记载,一定是个杀害几亿人的绝世恶魔、残忍的暴君……你想用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一句话命中了兰斯洛心中最痛的愧疚,他无法分辩、不能反驳,唯有将满腔怒气凝聚在拳头上,朝着那张闪烁着金属光芒的面具轰下。
在相互对峙时,两个人之间还相隔着十余尺的距离,但当兰斯洛挥拳轰击,却一瞬间就到了公瑾身前,速度之快,让公瑾也吃了一惊。那并不是像九曜极速那样进退转折皆趋完美的身法,而是用爆发姓力量瞬间增速的刚姓步法,不细致,但却更具杀伤力,尤其是当兰斯洛飙至公瑾身前,迅捷高速又把力量推升一个层次,排山倒海般压向公瑾时,能在这一击中全身而退者,天下间不出五人。
“乓!”
嘹喨的金属撞击声,在四面八方的合金壁板上传来回音,兰斯洛的一记猛拳,正面轰中了敌人的面孔;猛烈的拳威,打得公瑾整个身体往后仰去,一络血丝洒扬向空中。
但……只是如此。
虽然被打得仰翻身体,可是公瑾的脚步踩在原地,稳稳地屹立不摇;嘴角边流出了赤红的鲜血,但兰斯洛的拳劲却像是碰上一堵厚壁,坚实不破,任他连续鼓劲,都无法再把拳头推进一分,甚至没办法让那金属面具生出一丝裂痕。
“好猛烈的拳威……配合加速度的冲击威力,可能比当曰的王五都稍胜一筹……如果源五郎的剑指有你这种杀伤力,刚才的结局可能会改写……”
公瑾的话并不夸张,他刚才放弃闪避,就是有心一试兰斯洛的拳头究竟有多少威力,但尽管已经刻意运功护身,却仍无法将那一拳的威力化于无形,在仰身卸劲后,还是脑袋微晕、嘴角破裂。从这点来判断,这个男人的拳头不啻是某种神兵利器,不能当作普通的强天位武者看待。
一拳不能奏功,兰斯洛早就想好了后着,虽然没法再用速度增加拳威,但趁着近身之便,迫发妖雷魔电附于拳上,杀伤力仍是强悍之至。然而,当公瑾那句冷冷的话传入耳中,兰斯洛忽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不过,你也同样没有源五郎那么高段的天心意识……”
雷因斯内战中,曾经一度被白起锁缚,纵有无双内力也难以施展的束缚感觉。
万物元气锁!
下一刻,兰斯洛发现自己身体僵硬有若石块,连移动一根小指头都非常为难,而敌人则在这样的近距离扬起重拳,狠狠地轰击过来。
※※※
目睹兰斯洛飞上天空,泉樱和妮儿都非常担心,因为海稼轩、源五郎这两个武功不弱于兰斯洛的硬手,都是一上金鳌岛后就没有了回音,此刻的金鳌岛就像是一个无底深渊,不住吞噬着己方的亲友,兰斯洛能够战胜这层久挥不去的阴霾吗?
在兰斯洛成功进入金鳌岛后,那片笼罩整个金鳌岛的淡紫色光幕,则让她们有了同样的不祥预感。周公瑾无疑看准了她们最怕的一件事:兰斯洛不仅是目前雷因斯方面的最强武力,也是雷因斯内部多股势力的唯一联系,如果兰斯洛战死沙场,目前号称全风之大陆人才最丰沛的雷因斯?蒂伦,会立刻分崩离析,因为再没有谁能够像他一样,成为连系、平衡各势力的中心。
“那层光罩是什么东西?”
妮儿提出这个问题,泉樱也不知道真相,只是回答道:“不清楚,我上去看看吧!”
“为什么是你去不是我去?你去生还机率会高一点吗?凭什么?”
“……凭龙体圣甲、我的智慧……还有你是重伤病患……”
泉樱不愿意让妮儿去冒险,刚开始她对这名少女刻意怀柔,是为了不让兰斯洛难做人,不过现在是真的很喜欢她,把她当成一个与自己没血缘的姊妹,愿意抢着为她承担危险……泉樱相信妮儿口头虽然很硬,但心情上却是与自己一样的,只不过,要劝服目前打算自暴自弃、抢着往危险地方冲的她,并不是那么容易。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们两人还没讨论出谁先谁后,旁边的铠甲女孩已经有了动作。虽然她没有天位力量,但却有着等同强天位武者的战力,特别是当她使用物理崩坏枪的时候,那等级数的颠峰出力,能够接得下的强天位武者还真没有几个。
爱菱这时使用的就是物理崩坏枪。耀眼夺目的强光,在四宝剑的尖锋一点凝聚,跟着就迸发扩增为蓝白色的光柱,笔直朝金鳌岛的防护罩射过去。
刹那之间迸发出来的亮光,比任何烟花更要灿烂千倍,而那直轰地面的冲击波,更是令地上的人站不稳脚,在连串屋瓦、牌楼的崩溃声中扑倒在地,但最让人吃惊的并不只如此,因为四宝剑射出的光柱在接触防护罩后,不但爆出火花,之后更直线反射回来。
“小心!”
妮儿和泉樱同时动作,但妮儿受到伤势拖累,才稍微一动,就疼得停在原地,结果是泉樱及时赶到,全力从旁推卸拆劲,将那道反激回来的光柱斜斜射向另一边天空,消于无形。
目睹了这一幕,三女俱是相顾失色,那个防护罩不只难攻不破,而且还能把攻击过去的力量反弹,这是何等骇人的武力?
“……那座岛屿到底还藏了多少东西啊?”
妮儿的问题没有人能解答,纵使是最精通太古魔道技术的爱菱,也无法准确回答这个问题,但眼前的事情非常清楚,就是被这个防护罩一封,里头的人无法出来,外头的人也进不去,这完全是个瓮中捉鳖的局势了。
三个人都想做点什么,可是从刚刚开始她们就认识到,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既无法帮助金鳌岛内的战斗,也不能改善眼前的局势,看着大批群众盲目地朝同一个方向前进,她们不能阻止人群继续前进,也无法改变他们的终点……汹涌而混乱的人潮,一如眼前的既定命运,无可改变。
泉樱一度想要再次使用歌声来导引,但是那个咒法的施放,必须有熟娴此术的青楼长老级人物才能做到,目前现场并没有这样的人,刚刚是靠有雪的卷轴帮助,才完成了这大范围的咒文歌演唱,可是现在连有雪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总得要做点事才行,我们不能只是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