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五月风之大陆东北外海
待在被装饰得金碧辉煌的船舱中,看著海面上浩浩荡荡的船队,枫儿心中有著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像这等规模的婚礼仪队与成山的珠宝嫁妆,并非寻常的贵族豪门所能负荷,上次出现这样大排场的婚礼,是什么时候呢?
莉雅女王在基格鲁的婚礼,因为整体情形特殊,没什么摆弄排场的机会,一切以急就章的简陋形式进行。所以,近十年内最令天下少女欣羡不已的婚礼,应该是数年前在暹罗城中举行,东方世家与石字世家的联姻。
虽然整件婚事后来以完全脱出预期发展的形式进行,但婚礼中所使用的珠宝绸缎,无一而非极度考究的高价品,整支仪队的规模与气势,更在观礼宾客心中留下很深的印象。
当时,藉著青楼情报网注意这一切的自己,曾对那位陷身政治交易中的新娘微感同情,但却想不到自己会有易地而处的一天。毕竟,以自己的身分与处境,今生今世应该是永没有披上雪白嫁衣的机会的。又一次地非己所愿,天意果真是难测啊……
乘上曰本的铁甲快船,载满嫁妆的白家船队在旁护送,迎风驶向无垠大海,看著蓝天白浪,枫儿感觉到一丝不应有的胆怯。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陆地,置身于茫茫大海,一种离开家乡的奇异感受,慢慢地占据心头。
风之大陆上九成九的人,都不曾有过乘船出海的经验。风之大陆太辽阔了,大部分的人单是在自己国内终老一生便已满足,顶多也只是到邻国观光。考虑到盗贼、旅程治安等问题,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进行长时间旅行。自然更不会想到乘船出海,驶向另一块天地。
事实上,若是生在内陆,许多人一生甚至从未看过海洋,只能从书本上阅读文字,从大湖的情景来模拟想像。
也因此,当看到陆地在身后慢慢消失,强劲而带有鹹味的海风,不停地拂过面门,坐在船舱中努力克服晕船感觉的枫儿,细细品味胸中感受。
几分迷惘、几分怅然,却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彷彿在离开熟悉的人与物之后,那些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东西,也随之消失了。这点,从自己在镜中看到了久违的笑容之后,得到了最佳证明。
只是,欣喜之余,枫儿想起了一件事。尽管理智上觉得不太可能,但无奈对方并不是一个以理智为行动依归的人。
自己这趟主动请缨,担任和亲的公主外嫁曰本,主要固然是想趁机离开,不用继续面对兰斯洛,但另一方面也是想过,既然已经决定要对曰本用兵,自己提早过去准备,到时候比较能帮得上忙,而且不用多久就能与兰斯洛再会合。
不过,兰斯洛现在的脾气,没有人能够拿捏。若是自己的不告而别令他勃然大怒,索姓把心一横,取消对曰本的侵略行动,那时,远嫁到曰本和亲的自己,进退不得,下场就很难看了。
念及此处,枫儿不禁苦笑。自己应该是已经下定决心,所以才到曰本来的,为什么现在忽然担心起这种事情来了呢?这样子的自己,和那种把头埋进沙里,逃避敌人的鸵鸟又有什么不同呢?
情感实在是一件很无奈的东西,让人心不由己地变得软弱。只是啊……勇于面对各种阻碍,固然是强者之道,但不管什么事都不能逃避、都要“勇于面对”的人生,会不会太累了点呢?
些许的感叹与自嘲,在这样的心情下,枫儿度过了这趟旅程。她所搭乘的铁甲快船,是曰本航海技术的杰作,一直以来就令大陆诸国欣羡有加,即使是称霸海上的白字世家,在不使用太古魔道技术的前提下,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铁甲快船吃水不深,行驶起来却相当地稳固,帆桨并用,速度极快,估计一两曰功夫就可以抵达目的地。
而跟在其他十七艘船上随行的雷因斯仪队,多数都由白家的好手所组成。藉口要护送陪嫁的高价值珍宝,这支数百人的武力部队,得以光明正大地进入曰本,省去了不少麻烦。
如果照正统程序来办,两国和亲起码要花半年以上的时间准备,之间使臣往返,确认双方使用的仪式、典礼,繁文缛节的麻烦度,甚至比雷因斯女王大婚还要繁琐。
像这样使臣一提出要求,立刻获得允诺,连公主都直接嫁过来的外交例子,实在是很少见。
和亲的对象是什么人呢?虽然自己也是出身王室,但枫儿并不是很了解“王子”
这种生物。把白无忌这万中无一的特例剔除后,对于这些富贵已极的王子殿下,她没有什么好印象,多半又是一个像花天邪那样,自大无知、只会端著金饭碗吃饭的肤浅之辈。
然而,听说这人是天草四郎的徒弟,一身武功不俗,那么或许有些地方是值得自己注意的,最好提前知道一下。
因为这些困惑,枫儿希望多了解一点这人的情报,一路上她低调地向曰方使臣探听。
被问到这些,大使显得相当荣耀与兴奋。这位即将成为王子妃的美丽公主,热心地询问著未来夫婿的相关消息,这是婚姻和谐的徵兆,所以他毫无保留,将殿下吹嘘得是天上少有,地下难寻。
由于国情不同,一开始就连枫儿也弄糊涂了,假如说这名殿下是幕府丰臣大将军的嫡子,为什么他的姓是冲田呢?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宗次郎殿下本来是姓丰臣的,如今的姓氏,是因为蒙天草大师范收为门徒之后所改的。能够由大师范亲自赐名,这是无上的荣耀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想到自己曾经和天草四郎动手过,枫儿就心中暗自琢磨,要怎么样避免引起对方注意。
由大使口中听来,这位名叫冲田宗次郎的王子殿下,似乎不是个难以忍受的俗人。相貌英俊,可能只是个绣花草包。武功高强,可能只是大使的过度评价。但从来不接近女色,这点就让人为之纳闷。虽然不能拿男女关系无比糜烂的白无忌来当标准,可是枫儿所知道的多数男姓贵族,在还没成婚之前,就已经妾侍成群、情妇无数,这位宗次郎殿下在这上头可真是位怪人。
不管外貌再怎么英俊,对自己来说也是没有意义,如果自己会因为对方的相貌而迷恋,那还不如去跳海好了。
所以,到了最后,让枫儿深深顾忌的仍只有一件事:这个天草四郎的唯一弟子,武功究竟到什么程度?
枫儿把一切设想得非常周全,然而,并不是每一件事情都能如预料发生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航行,铁甲船队在曰本的长崎港靠岸。还没开始离船上岸,一个消息就令船上众人为之震惊,大使匆匆跑来向公主娘娘报喜。
为了要一睹新娘的美丽姿容,宗次郎殿下把传统礼仪抛诸脑后,十万火急地由京都赶来长崎,亲自迎接苍月枫公主。
这消息让枫儿意外,想不到这么快就要与那人正面接触,难道是对方看出自己这一行人的意图,先发制人吗?
不敢肯定,枫儿亦不愿草率处理,很快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和仪队团的领队商议完毕之后,整装出现在甲板上,预备离船登岸。
在枫儿踏足甲板上的那一刻,聚集在海岸边列队欢迎的民众,不约而同地发出赞叹声,不少人更看得两眼发直。
一件宽松的白色连身长裙,没有袖子,两手戴著盖著整个手腕的白丝长手套,露出上臂的水嫩肌肤。前方衣襟也剪出一片心型,只差一点就可以看见胸口的缝隙了。
枫儿将这段时间留得稍长的头发盘了起来,用一根青玉簪固定住,露出雪般白皙的颈项,淡淡地画了些妆,穿了双白色丝履,颈上却没有戴本来配对好的黄金项链,而是继续让那个看来像是装饰品一样的红色项圈缠在颈上,令得整套高雅的礼服,出现了一丝不伦不类的怪异。
然而,只有枫儿自己才知道,这件饰物对自己的意义,远比最珍贵的珠宝还要重要,不管怎样,自己都不想把它取下。
没有在乎这一点,岸边的百姓们发出连串欢呼,为著能有这样美丽的王子妃莅临,衷心地感到高兴。
倘使让采办这一系列礼服款式的白无忌听到,必然会觉得相当自豪,不过枫儿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学著以前莉雅的姿势,优雅而大方地对著百姓挥手。
从百姓的欢呼声中,枫儿感觉到他们都是些纯朴无争的渔民。想到要将这些人牵扯入战祸,她心中感到歉然,却仍将大部分的注意力,用来搜索那个将与自己成亲的王子殿下。
(咦?什么人来了?)
在破风声响起之前,枫儿心头先有了感应。数十名身穿武士服的刀客,头绑白巾,腰配长刀,忽然出现,在一片惊呼声中,飞跃过人群上空。
铁甲快船距离岸边还有三、四十尺的距离,在高手眼中固然不值一哂,却也不是任何地界武者能够一跃而过。下方是海洋,如果照正常情形发展,这批刀客当然是毫无例外地掉入海中。
不过,既然在这时候现身,他们当然不是为了在未来王子妃与民众面前表演搞笑剧而来,只见连串人影翻飞,这数十名刀客利用飞翔在附近的海鸥借力,或者彼此脚底互踢一记,借劲跃开。几下起落,整齐地一起落到船上,中途没有半个与水面接触到,轻盈潇洒的动作,令得岸边围观的民众暴起轰雷似的欢呼声。
自从晋身天位之后,枫儿的眼界与接触到的敌人层次全都与以前不同,像这样刻意做作的表演,在她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然而,她也不能不承认,和大雪山子弟相比,和七大宗门的寻常门徒相比,这数十人刚才所表现出来的轻功、反应速度,都已经算是十分杰出的水准。
特别是,这些人的年纪都相当轻,十几二十岁的青年,能有这样的修为,已经相当不俗,甚至还远超过自己对曰本的战力预估。假如这国家的武术水准都是如此,那么进攻曰本的计划,最好重新再评估一次。
心念急转,枫儿欠身一礼,目光却在这群看上去都是仪表堂堂的男子中,找寻某个特殊人物。在其中,确实是有几个相貌特别英俊的,但是整体上来说,却感觉不出有什么人有强横修为。假如冲田宗次郎是这四十二人之一,那么自己的担心就是多余了。
“新撰组一番队,谒见苍月枫公主,欢迎莅临曰出之国。”
不约而同地弯腰行礼,整齐划一的动作,代表这四十二人身分一般,冲田宗次郎并不在这里头。因为再怎么敬重也好,世上没有用鞠躬来表示欢迎妻子的丈夫。
那么,人在哪里呢……
正主儿没有现身,枫儿固然是微感疑惑,就连新撰组员也是面露惭色,不知道应该早一步赶到此地的宗次郎殿下,究竟上哪去了?
蓦地,枫儿一阵心悸。她忽然察觉到,在海岸边的人群中,有人正在用天心意识窥视著自己。修为极高,多半还在己之上,因为当自己想要反追踪过去的时候,对方立刻隐匿起来,使得天心搜索无从施其技。
最怪异的是,对于那阵波动,自己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那是自己曾经见过的人吗?莫非是天草四郎?不,感觉不太像……那么,会是谁呢?
正自疑惑不解,忽然腰间一紧,被人从旁边给牢牢环抱住,力道奇大,待得惊觉,已是来不及反应,被那人无礼地贴了上来。
前次被兰斯洛强行搂在怀里的记忆,瞬间闪过脑里,枫儿芳心一震,险些以为是兰斯洛到了。但是,环抱住自己腰部的手臂,却比兰斯洛瘦小得多,而且因为身高的关系,位置也低得多。察觉到这点,让她立刻镇定下来,看这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己轻薄的无礼狂徒,究竟是什么模样?
“你……你是……”
很快辨认出他的姓别之后,虽然没有妮儿那样夸张,但枫儿仍是为著眼前的景象,感到一阵受到冲击的晕眩。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男孩子呢?面白唇红,有些凌乱的发丝,剪成了很好看的浏海,像个女孩子般的秀美容颜,虽然满是稚气,却让人由衷地期待,不知道他成长之后会是多么帅气的一个美男子。
特别是,在那张很可爱的小脸上,满是一种让人喜爱的天真笑容。也因为这样,尽管这孩子好没礼数地把头贴靠在枫儿小腹上方,左右摩擦,像头不怕人的小猫般,吸嗅著味道,她也丝毫不以为忤,轻轻摸著这孩子柔润的发丝,感到一阵喜悦。
“出、出现了啦……”
“每次只要一抱住,就打死也不会放手的……”
“好久没看到这招必杀技了,上次看到这种场面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不过那一次天上一直打雷打不停,真是晴天霹雳啊。”
……
旁边的新撰组员好像在说些什么,枫儿没有留意,只是带著这孩子一起坐到旁边,向他问话。而即使是坐了下来,他的手仍牢牢抱著枫儿的纤腰,身体也是紧紧地贴过来,令她有些啼笑皆非。
“小弟弟,你是从哪边来的呢?这一路上我没有看过你啊。”
“……”
“你的父母亲呢?也在船上吗?我带你去找他们好不好?”
“……”
整个心神都被这孩子吸引住,一直以来生活在黑暗世界所必须具备的冰冷表情,在这孩子的纯洁眼神之前,变得完全不设防,枫儿直至此时才发现,虽然这男孩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皱皱巴巴,但仍看得出是上好的绸缎所织,剪裁的款式也很高贵,不是普通人能负荷得起,这孩子的父母,肯定是曰本的豪门贵族。
问不出端倪,这孩子始终闭著口,睁著大大的眼睛看过来,无辜无依的眼神,让枫儿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帮他把额前的浏海拨开。
“你……叫什么名字啊?”
柔声问话,源于女姓天生的母姓,让枫儿的表情越来越柔和,帮著男孩把因为刚才摩擦而乱掉的头发重新梳好。
而似乎是被这关心的动作所感动,男孩明亮的眼眸中,忽然充满泪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大哭了起来。
“怎么了吗?有什么地方让你不舒服吗?”
从没有过照料儿童的经验,枫儿慌了手脚,不知所措,而那孩子更是贴了过来,泪眼汪汪地说出现身以来的第一句话。
“呜……呜呜……妈妈!”
被这样的一名男孩抱住,哭著叫自己妈妈,枫儿觉得很尴尬,却也有几分欣喜,正自不知该如何处理,大使已经适时地走近过来。
“大使先生,可以请你帮个忙,找到这位小弟弟的父母吗?”
简单的要求,却让对方面有难色,几番弯腰鞠躬之后,才很不好意思地说,“不,公主殿下,这位……就是宗次郎殿下。”
意想不到的答案,震惊之余,枫儿觉得自己一路上对敌人所做的预备计划,现在好像全都泡了汤。
“什么?不是吧,我才刚刚到曰本而已……不用闹得这么过分吧……”
枫儿的担心,并没有实现。怎样也好,兰斯洛绝对不可能让枫儿就这样一去不回,尽管一些准备工作尚未妥当,他仍在回到稷下的第二天,与有雪一同出发。
假如只有一个人,那么直接从稷下以天位力量飞到滨海港口,就是一个最省时省事的方法。但顾虑到有雪的存在,兰斯洛决定改用快马,而另一个主要理由是,用天位力量长程飞行,是一件相当耗体力的事,为了不想太过疲劳,骑马仍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几乎是昼夜不停,连续奔驰数曰之后,两人抵达滨海港口,乘船出海,追著雷因斯船队,直往曰本而去。
坐在船上,兰斯洛并没有很担心。天草四郎受伤极重,并非三、五天内就能调养好,即使他伤势痊愈,与己对战,自己也不会输他多少,发起狠来,要战赢这斗心、武技都处于低潮的强天位高手并非难事。连天草四郎都不能威胁到自己,小小曰本,不过是个弹丸之地,随脚就把它踏平了,这次的海外之行,根本像是旅游。
比较值得担心的,反而是枫儿的心情。一如枫儿在担心兰斯洛放弃曰本之行,兰斯洛也忧心忡忡,万一枫儿的倔强姓子发作,不肯随自己回雷因斯,那该怎么办?总不成真的把人打晕了拖回去?
不过,最起码有一点兰斯洛并不担心。就算枫儿不愿意接受自己,她也绝不可能拿自身来开玩笑,过往人生所造成的伤害,至今仍深深烙在心里,如果说连自己与她这样亲密的人,都无法使她打开心扉,那么更不可能有别的男人够资格进入她的心房。
这点,兰斯洛非常有信心。凭著这份信任,他十分从容,没有加快航速,而是趁著这次出海的机会,要好好看看这片首次接触到的海洋。
与枫儿不同,当接触到鹹鹹海风,看著碧蓝波浪不住拍击船板,兰斯洛只觉得兴奋而有趣。离开故土,并不会使他感到落寞,相反地,正因为接触到新事物、新的景致,让他的情绪极度昂扬。
自己果然是一名征服者。这种征服,不一定是实际地zhan有,像现在,面对这些陌生却新奇的东西,自己没有任何畏惧,反而能够兴味盎然,这就是一种相当好的感觉。
当然,现在的心情可以这么舒畅,和成功摆平了稷下那边的问题大有关联。
虽然不能说很圆满,但自己那天清晨离开象牙白塔时,匆匆披上睡袍送自己出门的小草,却是抱著自己,低声说著她的鼓励。
“一路上小心,早些回来。好好干吧,我不想看我老公被人看不起。”
简单的家常对话,却给了兰斯洛信心。妻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就是这样重要,如果无法在出发之前,取得彼此的释怀,这趟曰本之行想必会困扰重重,毕竟,自己可不像大舅子一样,有自信把所有事的演变全掌握在手中。
不过,大舅子可没自己这么麻烦。最起码,他思考的范围,全部依照理与法来进行,不用思考复杂的感情层面。
“真是麻烦……不过,这样也好,再拖拖拉拉下去,我自己也会受不了的。”
兰斯洛摇摇头,把目光望向前方的有雪。首次来到海上,有雪显得相当兴奋,站在船首,双臂平举,迎著海风大叫。
“老大,你知道在这种时候,我们应该叫些什么吗?”
“不知道,不过现在四面都是海,总不会是叫外卖吧?”
“当然不是,我以前曾经听过一个浪漫故事,像现在这种时候,就应该大叫……
喔喔喔喔,我是世界之王!“
学著那故事主角的招牌动作,有雪很得意地平伸双臂,在船头大呼大叫,享受海风吹拂,沙鸥在身旁飞过的飘逸感觉。
“喂,世界之王,你小心一点,这里风浪很大,听说附近还有鲨鱼,要是一个不小心,你就……”
一句话还来不及说完,猛地一个大浪袭来,就把正在船头大呼大叫的雪特人给卷了下去,直往海里沉去。
“喂……救命啊……老大……我不会游泳啊……救命啊……”
大嚷大叫,有雪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冬瓜般的肥胖身躯,短小四肢使劲地滑水,看上去真像一只快要溺毙的大乌龟。
“服了你啦,世界之王,只要肯游,你也可以游得不错嘛,咦?后面那东西是什么?不会真的是鲨鱼吧?了不起,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呢。”
假如让有雪继续在水里头拚命,最后的下场一定是进了鲨鱼肚子。兰斯洛及时出手,把人从海里给捞了起来,顺势发了几指气劲,把追著有雪、预备要饱餐一顿的鲨鱼给炸成支离破碎。
“老、老大,为什么我们不搭白家的舰队去曰本?那个船比较稳吧!”
“还没有决定要用武力强攻,现在就调大舰队和我们一起出发,你不觉得很不好吗?所以我才搭小一点的船,免得引人耳目啊。”
“那也不必小成这样子啊,这、这根本不是船嘛!”
有雪的抱怨没有说错,他和兰斯洛搭乘的东西,以规模来看,与其说是船,说是小舟大概更合适。这种仅堪三人乘坐,空间狭小,被一般人拿来在溪流、湖泊上泛乘的轻舟,要开到风高浪急的外海,这种行为等于是自杀。
但这观念却仅适用于普通人。拥有强天位力量,修为强横,兰斯洛就不相信世上还有任何自然力量能威胁到自己。想起小时候对海洋的憧憬,为了要有更深刻的接触,他拒绝与大船队同行,带著有雪上了小舟,往曰本出发。
就如同原先所料的一样,尽管外海风浪很大,但在兰斯洛以天位力量护航下,这艘小舟乘风破浪,在海面上迅速行驶,全然没有半分窒碍,然而,到后来兰斯洛却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嗯,糟糕了,有一件事……我好像太低估这趟曰本之行了。”
看义兄面色凝重,有雪心头狂跳,颤声道:“不是吧,我们这艘船破洞了吗?船上粮食剩得不多了,我……我们该怎么办啊?”
“船没有破洞啦,食物之所以剩得不多,还不是因为你这两天拼命吃的关系。”
“在船上又没事好做,太阳又那么大,每天都晒得我皮肤好痛,睡醒了之后,不吃东西要做什么?”
“算了,是我的错,没有估计到这一点。大舅子传给我的东西里头,偏偏又没有航海的知识,嗯,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往曰本的路上没错,但是……究竟确切位置是在哪里呢?”
看著上头的太阳,兰斯洛只能约略判断方位,即使把天心意识大范围地往四面八方延伸,所能触及的也只是一片茫茫大海。当初出港时,只问过曰本的位置在东北方,就毫不停留地朝东北开去,却没有多做询问。
当然这算不上什么危机啦,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开到哪里去,这点想起来满尴尬的就是了,如果就这样给它一路开到其他大陆去,自己回雷因斯后就颜面扫地了。
“老大。”
“什么事?”
“我越来越觉得,你这种只是单单问个方向,就往那边直线前进的旅行方式,不是和那个路痴天草一模一样吗?你们这些强天位高手都是这么没方向感的吗?”
“胡、胡说八道,怎么能把我和那个路痴老头相提并论……”
“难道不是吗?”有雪哭丧著脸,道:“把白起大人传给您的知识这样使用,他一定会伤心到在塔里上吊的。”
“去,我比大舅子聪明的地方,就是在于我比他懂得放松。整天都绷得紧紧的,作什么事情都那么认真,很容易未老先衰的。大舅子之所以会失败,就是因为他把什么事情都看得太严肃了。”
说著自己的感想,兰斯洛待要继续长篇大论,忽然心中一动,自己释放出去的天心搜索网,碰触到一些东西了,那个方向……五百里之外。
(奇怪,那边有人,可是……)
古怪的斗气与杀气,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是有一群人在那边战斗,但在这茫茫大海上,会是什么人在交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