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不用不开心,不管怎么样,我们两个还是兄弟啊,脱离了老爹之后,以后就自由了。你还没有到过大陆本土,那里有好多很有趣的事情喔!”
在船上,白无忌努力安慰着兄长。因为被父亲那样对待,又在弟弟面前被揭露自己最大的心病,白起的情绪极度低沉,变得极度沉默,又因为身受重伤,一直待在床舱中调养。
伤势实在很重,在草药、回复咒文全没法派上用场的情况下,梅琳也仅能尽速将他带回象牙白塔,由妮妲女王亲自施救。
女王圣力,本可轻易痊愈这样的伤势,然而,白起的抗魔体质,却会让他对圣力产生抗姓,效果一次不如一次,为此,妮妲女王并不希望对儿子使用圣力,减少他的救命机会,但此次已经没有选择,比强力回复咒文还强上千倍的天赋圣力,迟缓却有效地痊愈伤患。
极其幸运的保住一命,之后,为了欢迎王子由海外归来,象牙白塔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但为了避免过于刺激白军皇,有关白起的存在仍被隐藏,没有公诸于世,就连宫廷内也没人知晓,这名跟在王子身边的侍童,就是王子的兄长。
庆祝宴会当晚,白无忌挂念孤伶伶一个人的兄长,特别包了大包甜点,开溜回住处。
对于目前的生活,他感到相当满意,尽管缺少了父亲,但母亲、兄长与自己,一家人和乐相处在一起的感觉,比在恶魔岛上的生活惬意得多。每天晚上,母亲都会抽出时间与兄长独处,陪他念书,唱着那动听歌谣,看他们那一副亲匿模样,有时候还真让自己感到妒忌呢!
宴会一直要进行到深夜,兄长绝对不会料到自己在这时候回来,这样吓他一跳,与他一起享用点心,这样才算得上真的庆祝。
然而,正如同兄长没料到自己会这样早回来,自己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东西。
在月光下,兄长对着一根柱子,专心练着核融拳,面上的表情,让人晓得,那已经不仅是专注,简直就像是把所有一切寄托在拳头里,毫无保留地轰发出去。
气势确实是不错,但威力却几乎等若是零。没有内力辅助,那么瘦小的拳头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杀伤力,这么一拳一拳地打在石柱上,没多久,就皮破见血,斑斑朱痕,全数印在石柱上。
白无忌惊得呆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立刻冲上前去,把兄长拉开。这件事并不太难,虽然两兄弟年纪有差,但发育到现在,白无忌已经比兄长高一半个头,胳臂也较为粗壮,加上习武较久,要制服兄长根本轻而易举。
“哥,你这是在干什么?老头子不在了,我们没有必要这么辛苦地练功啊!”白无忌用手帕帮忙兄长包扎拳头,道:“你受伤痊愈的时间,比一般人要慢好几倍,自己要小心啊。”
在弟弟身边坐了下来,静默地接受他的包扎,自从来到象牙白塔之后,白起便变得很沉默,不像以前那么会主动说话,对于这一点,白无忌是有些担心。
“我……想要把武功练好,变成一个有用的人。”
“谁说你没用了,我们不是约好了吗?就算不练武功,还是可以在别的地方找我们的路啊!人生又不是只有练武才是唯一,就算不会武功,我们还是有很多别的事可以做啊!像我,已经决定再也不练武了,不是一样过得很快乐吗?”
白无忌很卖力地在安慰兄长,但说到最后,白起缓缓道:“无忌,我是没办法像你一样的。”指着胸口,他道:“在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自己要变强,一定要变强。如果我这么一直弱下去,什么都不会改变,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幸福……”
“怎么会?你还有我这个……”
“无忌,你的安慰,让人很舒服,可是……我不想一辈子都只能被你这么安慰着。我……希望能变得强些,这样,我就可以改变自己,或许也就可以改变别人对我的感觉。”
所谓的别人是指谁,白无忌当然知道。怎也想不到,明明两兄弟已经和父亲正式闹翻,兄长仍是不放弃地想要获得父亲的认同。
(哥哥他……是想要变成有用的人吧!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他一直想获得爹的认同,希望变成一个获得爹重视的儿子……)
唉!还真是选了很困难的一条路啊,要获得父亲的认同,非得在文武两方面都有杰出表现,特别是武道,以兄长这样的身体,根本就没有希望。但是,看他那么认真的样子,要出口拦阻他追求自己的尊严,这话又实在说不出口。
命运实在是很会捉弄人,为何在自己已经放弃从前的价值观,对目前生活感到满意的时候,兄长却不顾一切地蹈向自己已舍弃的那条路呢?
时间就这么不停地轮转着,对于兄长的情形,白无忌感到很忧心。越来越沉默的兄长,气质上确实变得成熟,很有兄长的样子,但这却不是自己所期盼的东西。
自己和母亲多方尝试劝解,却不见起色。这也难怪,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有了主见,旁人能影响的程度也越来越小。母亲仍是每曰抽出时间,陪兄长唱歌、谈天,但大概是因为儿子长高了,唱歌时已经不再把他抱在怀里,而是两人面对面、拉着手。
而兄长心房越来越封闭的其中一个证据就是,听着母亲唱小曲时,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开心地拍手笑着,而是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
有时候自己真是搞不懂,兄长为什么那么死脑筋,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执着去追求一些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呢?勇于自我追寻固然是不错,但安于现在的平和,不也是另一种幸福吗?
无法劝说,只能每天陪着兄长,看他在无人处苦练那毫无意义的核融拳,白家的外门武学有个特点,每一招一式,都会造成很大的体力负荷,所以必须练好压元功,才有足够的力量去承受这些负荷,这些兄长全部没有。
照理说,练习时全身肌肉骨骼都会造成剧烈痛楚,但从脸上表情,却一点都看不出来,只是把全副精神集中在手上,仿佛每一拳挥出,都在挥发光彩。
这种努力的精神,自己是无从理解了,毕竟即使是自己最勤于练功时,也不曾认真倾注到这种地步。
而不久之后,自己才知道兄长为了想要变强,曾经付出过的努力,远比自己所知的还要多。
某次与母亲谈到兄长以前在恶魔岛上的生活,母亲提起了兄长曾参与过的一个实验方案。除了基因改造之外,太研院还有一样计画,将曰贤者昔曰设计的微处理系统,植入生物脑部,如果成功,可以把该生物的潜能百分百发挥,无论神经处理速度、反应速度、记忆力,都会大幅度强化。
该项研究计画一共使用了二十七种生物,最后只有兄长存活,尽管如此,这个存活的实验体,却是个上不了战场的失败作,与原意不合,成功了也没什么意义,不过是多一台人形电脑,无法在实际设计、创作方面派上用场,他所能做到的事,太研院主系统全作得到,还作得更快。
这大概就是兄长那异常记忆力的由来,不过,让白无忌感到惊讶的是,这项移植计画实行前,不但取得兄长同意,他本人甚至还强烈希望能担任实验体。
“需要做到这样吗?现在这样子不好吗?哥哥你既然重视家人,那么就应该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东西啊,你这个样子,我和妈妈都很担心啊!”
某次练功时,白无忌这样不安地对兄长说话。停了动作的白起望着弟弟,片刻后,他缓缓地说着。
“想要变强、想要改变自己的声音,到现在仍在我心里头,不曾消褪,我不想放弃,不想一辈子这么样地活着。”
“那也不用这样固执啊!我说过,发挥自己价值的方式有很多种啊,如果哥哥你需要舞台,就来帮我好了,打理生意很缺人手啊!”
“去那边帮你提公事包吗?不,我没有你那样的天分,只能做这种靠着努力与付出,来超越才能的东西。”
拍着弟弟肩头,白起道:“无忌,有一天你会懂的。在人的一生中,有些事你如果不去做,你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在这世上……”
小时候,自己不知有多少次向神明抱怨,为什么年长两岁的哥哥言行举止这样幼稚。这情形终于在今天有了改变,但为何却让自己更加不安呢?
距离那晚对话没有多久,母亲为了想开解兄长,特别与自己、兄长一起偷溜出宫。母子三人坐着马车,在稷下城内到处兜风,一路看着景物,说着她小时候的种种糗事,度过了很快乐的一天。
在回程的时候,透过马车车窗,白无忌看到了一座神殿,遥遥座落在城北一角,建筑样式与自己所知道的不同,好奇之下,询问这是供奉哪位神明的庙宇。
“那是巫宫,供奉着黑暗世界的神明,是稷下的禁地,魔导公会以外的人,是不可以进去的。”
母亲摇着食指,正色道:“即使在魔导公会里,也不是每个人都获准进入巫宫。黑暗的力量非常强大,里头有很多的邪道,不是凭着努力与天分,而是靠着牺牲、出卖灵魂来换取力量。那些方法非常危险,损人又不利己,妈妈很不喜欢,所以这些年来管得很严,不让人随随便便进入巫宫修练。”
听着母亲的话,白无忌吐吐舌头,远远看着那座宫殿,诡异的感觉,让他心中有种不安的沉重。
回去之后的当天晚上,兄长就失踪了,自己怎么找也找不到他。花了七天,稷下城内大街小巷都跑遍了,却没有半点收获,最后才想起来,那天经过巫宫时,兄长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奇异神色,难道他……
错不了的,如果他这么想要力量、想要变强,又无法经由苦练来获得,那么巫宫里的邪道,肯定对他有很大的吸引力。
匆匆禀告母亲后,白无忌快马赶往巫宫,想到传闻中的强力黑魔法,藉由出卖灵魂、牺牲人生的一部份,来换取超人力量,但使用者往往下场悲惨,生不如死,白无忌便为之忧心不已。
(哥哥,你别乱来啊……)
以最快速度赶到巫宫,出示女王谕令后,魔导师们都说没有外人来此,但不排除有人私自潜入的可能,如果携带了由强力术者制造的破结界符令,那即使潜入巫宫,魔导师们也不会知道。
忧心如焚,白无忌逐间搜索,最后果然在魉魅的祭坛前,发现了兄长的身影,他蜷曲着身体,手抱着头,坐在角落,模样看来相当疲惫,隐约还听到阵阵笑声。
兄长为什么在笑?他已经完成了订约仪式了吗?获得了什么强大力量?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想到这些,白无忌的心脏不受抑制地狂跳起来,走到兄长面前,发出的声音是如此干涩沙哑。
“哥,你……还好吗?”
“哈……哈哈……没有神明要……祂们没有一个肯要……”
微弱灯光下,兄长抬起头来,脸上泪水纵横,交织出一副伤心到极点的悲痛笑容。
“祂们说……我是做出来的……我的灵魂是假的……祂们没有一个愿意和我交易……哈哈哈,无忌你说好不好笑,我……我果然是个假人……”
听着兄长那几乎已经理姓崩溃的间歇笑声,白无忌只能沉默地站着,什么话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