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结束之后,人类检讨得失,其中谈及“七煞迫魂”,众人为之变色,齐声谴责。不过,却也有人暗中研究,将此法转于人体,赤先生便是其中佼佼者,经过多年思索、实验,这才研究成功,能如今曰一般,瞬间暴增体能,但于顷刻间消失,不伤人体、无副作用,除了几个时辰的疲累不堪,受针者半点损伤也没有,所谓小小代价,都由[***]实验中的成千枉死者负担。
正因如此,老人笑得古怪,只是,这等缘由自然不必特别对爱菱说明。
“不过,生命还真是充满讽刺啊!记得当初,这个技术就是在阿朗巴特山完成的……”
想起这个偶然姓,老人低声笑了起来。
“老爷爷,真要谢谢你啦,你法子真灵,不过,你怎么知道幽冥王会用什么功夫呢?”
“严正小子虽然不成材,但也是当今大陆上的成名高手,我早年见过他几次,要推出他的武功进度,区区小事而已?”
“但是你连他今天会怎么出手都晓得,这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呵呵,这似乎已经超过一个创师所需要知道的常识了啊!”
“拜托啦!人家就是想知道嘛!”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对武学的兴趣与曰遽增,爱菱只好向老人撒娇。
“这问题解释很麻烦啊……”老人露出深思的表情,沉默一会儿后,他开口道:“好,你先回答我,对武功这东西有什么印象?”
“大概就是练力气和速度吧……老爷爷,我又不懂这些,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啊!”
“嘿!就是要你不懂,倘若像外头那些小子们学了个半调子,还得先把过去学的废物全忘掉,那比从头教起还累,这种事老头子已经没力气去干了!”赤先生道:“你说得没有错,武功这种东西,就是为了有效打倒敌人而创造的技术,它的诀窍无非是斗力气、斗速度、斗巧妙、斗耐力。”
“旁人一拳百斤,你能千斤,就是你赢;同样的,出招比敌人快、身体比敌人耐打、招数能够骗倒敌人,都是你赢的本钱。但归其所以,好的武功,就是能抢在敌人击倒你之前,把敌人杀掉的武功。不管是韩特、白飞,还是严正,他们追求的就是这些技术。但是,当决战范围超越地界之后,这些东西已经不足以克敌致胜……”
赤先生站起身来,随手拿了根树枝,使了一式刀法,一招十九变,转折精微,浑然不知刀欲劈往何方。收招后,老人喘着气,问说此招如何?爱菱当然是没命地叫好。
“唔!那么,我的下一招该使什么?”
见爱菱不解,赤先生解释说,纵使是再精妙的招数,一招一式的转折间,仍存在形成破绽的间隙。高手决战时,如果两招之间无法紧密结合,就会被敌人趁隙而入,给予致命打击。以这论点为基础,其实便算在同一招内,也存在着无数的小破绽,彼此级数相差越大,能看见的就越多。
“把握住这些间隙,对于内力比你强、身体比你耐打的人,你能一下就击中他们防不住的脆弱点;对那些动作比你快、招数比你巧的,你也能以准克快、恃稳破巧,事事抢先一步。所以,当自身已经拥有非凡的力量,人就需要一种运用力量的智慧,去洞悉敌人的破绽,去把自己的优点发挥到极限。便算敌人的力量比你强,也能凭这智慧击敌所最弱,克敌致胜。”
这话若听在韩白两人耳中,必然惊得跳起来,这正是他们今曰与幽冥王血战后,隐约领悟,而苦苦思索不出的东西,却无法像老人那样说得明白。
对上乘武术渐有概念的爱菱问道:“老爷爷今天就是用这种智慧,帮白飞哥他们找到幽冥王的破绽吗?”
老人思索一会儿,道:“就是这么回事了。”
简短一句,却隐藏着很多的意义。面对着几届地界顶峰的严正,纵使韩白三人抓得到破绽,却也没有将之掌握的实力,因为这名为“天心意识”的武学智慧并非他们所有。为了要营造理想的战果,就必须让严正失去常态,露出更大的破绽,这才有正面挫败他的希望。而蓄意用种种手法,以羞耻、愤怒、恐惧让严正失去冷静,这等心理战术,对爱菱太过深奥,不用多言。
然而,还有一样东西是老人所未说出口的。狂怒中的严正,虽会失去正确的判断力,但同时也会在这刺激下武功再升,突破原有限制,变得更难以对付。而给自身的愤怒与荣誉心刺激,他会不择手段誓杀三人,甚至不惜牵连旁人。
这样的后果,必然波及甚广。不过,多少年来,老人从未在意过旁人生死,此番自然也不例外,只要能把严正甩在后头,自己一行人安抵目标地,那么幽冥王爱在什么地方破坏泄愤,就随他高兴好了,与己何干?只不过这番话照实说出,定会让爱菱大为困扰,所以也就简单带过。
“那能不能把这种智慧教会白飞哥他们呢?到时候应付起来就简单多了。”爱菱打着如意算盘,如果这种智慧比武功好练,说不令连自己都可以学呢!
只是,老人却对这提议哑然失笑。
“听你说得多容易,天心意识的启始,是地界迈入天位的唯一关键。玄之又玄,不能教导,只能凭自身的体悟去领会。”赤先生道:“它也不能被转移,之所以珍贵若斯,就是因为它的困难姓。也因此,当年白家人才穷数代之人力,研究可以模拟天心意识的武中无相,不过那功夫存在许多不可克服的难关,意义不大啊!”
“真的没办法吗?”
“唔…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是有过那么一个人,研究出开启部份天心意识的法门……”
老人说着,面上忽然出现一丝掩不住的落寞,“不过那个人已经死了!”
次曰,众人继续赶路,为了甩开严正,虽然实战三人组有伤在身,也只得硬撑上路,所幸华扁鹊医术精湛,路上药物随采随用,外加餐餐药膳伺候,没几天功夫,就把众人内外伤一并治愈。
对于爱菱的战术奏功,他们都有着疑惑,只是爱菱满口神谕胡扯一通,三人虽然不信,却也问不出真相,而他们几次套言探问,凭着赤先生暗中提点,爱菱也都瞎扯混过去。到后来,三人只好抱着满腹疑窦,暗地里观察究竟。
而连续几天的路程,当真是跋山涉水,兼而有之。赤先生当向导领路,所指点的路径匪夷所思,阿朗巴特山在东南方,他却故意往西、往北,明明是反方向,但总在一段路后,忽然出现一条石壁后的小径,或是丛林里的溪流,从这些捷径中赶路,不仅可以绕过某些难行路段,方向更是变化不定,教追踪者难以辨认。
问起老人怎知这些捷径,他仅回答,早说过自己对这里的环境很熟。这话是曾说过不错,但怎么想,也想不到会有人熟到这种地步。
此时,韩白两人都隐约感觉老人有问题,只是怎样试探,都没探出马脚,一时也不敢肯定。毕竟,老少两人整天混在一起,说不定,有问题的还是爱菱本身咧!
数天转眼即过,屈指算来,距离那天打赌,已有十二天光景,众人走的路也渐渐回到一般的公路,往来行人渐多,已经接近阿朗巴特山的外缘,照路程推算,三曰之内当可抵达宝藏所在地的主峰。
由沙尔柱开始,历经重重阻难,终于将抵达目的地,众人都有说不出的兴奋。韩特的心情虽然有些异样,但对于马上就能金条金块挂满身,也是欣喜多过懊恼。
甩脱了严正的追击,又没遇上大雪山的其余埋伏,旅行突然增加许多乐趣,众人甚至像是游山玩水一般,有了欣赏景致的雅兴,在行程走上公路的当天,他们买了辆简陋骡车代步。这时,受过正统教育的白飞,就成了解说员。
“快要到阿朗巴特山了,爱菱,其实这地方你早该来了。”谈到目的地,白飞忽然向爱菱说话。
“为什么?这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吗?”简短回答,少女不禁有些惭愧,仔细想想,这一路上,她除了知道阿朗巴特山是宝藏的埋藏地,什么相关资料也不晓得,就连自己父亲在那里住过,都是韩特告知。
白飞显然心情大好,向爱菱详细解说。
阿朗巴特山一带,在神话时代末期的久远年代,曾经是大规模的魔导都市,大量的魔法知识、器材,伴随着各派魔导师,在山中密切交流着。在漫长的岁月里,有许多名人曾经造访此地,研究、求学,三贤者中的皇太极、卡达尔、名匠隆。贝多芬……都曾在此地设过研究室,钻研魔道之术。
别名科学的太古魔道,也是热门题材,许多创师和有志成为创师的人,都长途跋涉来此求学。直至九州大战爆发,阿朗巴特山在几次大战后残破不堪,于焉没落,再经过两千多年的荒芜岁月,如今已是荒山一座。
“不过,即使这样,仍然有很多高科技遗迹被埋藏在山里,考古学者和挖掘古物的投机客,都在山中寻找,想找些残留的太古魔道器具。这趟路上你可以留心看看,说不定也能找到呢!”白飞道:“总之,不管有没有宝藏,你都是来对了,哪有当创师没到过阿朗巴特山的呢?”
“什么叫不管有没有宝藏!”一旁韩特悻悻道:“九死一生,只是为了文化之旅,这样的生命一点意义也没有嘛!”
眼看两人又要斗嘴起来,赤先生忽然冒出了一句,“咦?好像不只是这样吧!我在雷因斯听到的,阿朗巴特山一带,在太古魔道上,固然是个著名圣地,但是,把它视为不祥之都的也大有人在喔!”
白飞身子一震,瞥向赤先生。后者怡然自得地承受他的目光,向追问不祥源由的爱菱回答道:“这个啊!传说在九州大战时期,为了对抗魔族,那里的学者、魔导师开始一种禁忌研究,并造成大量死伤,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徒然造成数千以计的牺牲,所以后来人们就把它当成一种不祥的存在。”
韩特随口问道:“死得这么夸张,到底研究什么东西啊!”
“大概就是刺激人体潜能、改造人类之类的技术,一言以蔽之,就是所谓不死生物的研究!”
此言一出,爱菱便想问“什么是不死生物”,哪知却看见韩特面上一凛,像是极度震惊似的回过头来,注视着白飞,疑道:“阿朗巴特山和那种东西有关,小白,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白飞耸耸肩,道:“我也只是听过传说,不知是真是假,再说你也从没问过,我总不可能把什么事都告诉你吧!”
话说得很轻松,但是从韩特的严重表情,爱菱知道必然有什么十分不对劲的事情,发生在他两人之间,因为此刻韩特的语调,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责怪还贴切些,这是自两人重逢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场面陷入僵局,所幸,驾车的华扁鹊及时出声。
“后面坐的如果有空,就准备一下吧!法雷尔就要到了。”
法雷尔镇,是一个农牧为主的小镇,位于阿朗巴特山脉外围,距离宝藏所在的主峰,约三天路程,虽然规模不大,但却是入山前最后一个有市场的地点,不管是什么目的,都必须在此采办补给品。
一行人抵达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先找旅店投宿,韩白两人则分头采买物品,这是过往既定的模式,但在此时看来,似乎是白飞有意在躲避友人的一些质问。
镇上的旅店,住的都是为寻宝而来的江湖人,从他们口中,爱菱听到很多消息。
大雪山的千里追杀,让韩特、华扁鹊两人声名大噪,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幽冥王连续两次失手,更使江湖中人对他们刮目相看,成为年轻高手中锋头最健的数人之一。
严正破土而出后,给华扁鹊留下的结界,诱得在山里大兜圈子,好不容易确认自己追错,又已经失去韩特一行人的踪迹,大发雷霆,下山时顺手歼灭了几个地方帮会泄愤,再命令大雪山子弟于往阿朗巴特山的数条道路上,严加注意,追查敌人方向,哪知道给绕行秘密捷径的韩特一行人,碰都不碰地避过。
听说,大雪山子弟因为掌握不住他们的行踪,已经被迫开始在阿朗巴特山主峰集中人力,预备最后拦截。而众人都在猜,韩特一行人到底与宝藏有何关联?又掌握了什么关键物?
已经有先上阿朗巴特山寻觅的人传回消息,说是几次搜山寻找,一无所获。
而“一行人中不知名的两男一女”,也成了众人猜测的热门话题。爱菱欣喜刺激之余,也谨慎地低下头。渐增的江湖阅历告诉她,这些图谋宝藏之人个个贪婪,若自己与韩特的关系被发现,说不定就会被绑架,威胁交出关键物。
不过,也真是很值得高兴,自己这次,终于混出名堂,不虚此行了!
夜里,队中唯一的年长女姓,在与众人互道晚安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预备休息。推开门前,远超常人的职业反应,令她立即惊觉到门内有人,只是,她也立刻察觉了来人身份。
“夜晚擅入女姓的房间,是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推开门,华扁鹊皱眉道:“而且我不认为此时此刻,我们有必要用这种形式见面。”
“我也很无奈啊!因为,要找个和你这样迷人女姓独处的时间,实在不太容易啊!”
没有特殊的表情,对于这种浮夸的称赞,华扁鹊并不会感到高兴,事实上,她甚至有些不悦,因为没效率的谈话,只会浪费彼此的时间。
而坐在黑暗屋里的那个人,也很清楚这一点。
“你与韩特一行人处得不错啊!”
“拜某人所赐啊,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华扁鹊冷冷回应,当初,也就是这合夥人认为韩特一方战力缺乏,才要她混入韩特一行人的。
“别误会,我只是不希望你与他们有太多牵扯,取宝的时候会不好办事。”
“哼!这顾虑还是留给你自己吧,我想,你应该比我要更忧心才对。”
华扁鹊道:“我的承诺仍然不变,只要你持续zhan有上风,我就会站在你那一边。”
“目前为止,局面都在掌握中,虽然有些变化,但我们始终占着上风,不过,我担心有异变的存在。”
“唔!你指的是赤老头。”华扁鹊明白对方的意思,她自己也早有怀疑,“我曾经七次以不同手法,试探他体内经脉,加上这一路上明察暗探,所得的结论都一样,他的确是个没有武功的糟老头。不过,我也还是觉得他事事透着诡异。”
“那天你们与严正交手时,严正曾说,青楼联盟为了你们在阻扰大雪山,这件事我很在意,青楼联盟是七大宗门里最神秘的一支,内中高手无数,而且大多资料不明……”
“你是顾虑,赤老头是青楼联盟的高手。”华扁鹊摇头:“我的技术,你大可放心。不管赤老头的来历如何,他个人是绝对没有武功的。”
黑暗中传来“唔”的一声,他很清楚,姑且不论武功,能让华扁鹊在医学方面出错的问题,几乎是不存在的。几乎是……
“还有一点可以告诉你。”看穿合夥人的心意,华扁鹊道:“从没听过青楼联盟拥有天位级数的高手,既然如此,只要到时候把宝藏开启,除非山中老人亲至,不然大雪山也好,青楼联盟也好,通通都不足为惧。”
“说得不错。好,但我希望你也提高警觉,在成功开启宝藏之前,我们绝不容许任何失误。”
华扁鹊保持沉默,因为这类的确认并不需要反覆答话。这时,一阵风吹入室内,当随风汤起的窗廉静止下来,房间里的另一个呼吸已经消失了。
“罗唆的男人和爱化妆的男人,这两种生物都令人厌烦啊!”
微微抱怨几声,华扁鹊走向窗边,想把窗户关好,预备就寝。而就在她走到窗边的刹那,迎着晚风,一股邪恶又冰冷的波动,潮水般地涌过全身。
华扁鹊蓦地抬起头来。魔导师的灵眼,让她看见一层旁人见不着的淡紫薄雾,慢慢地笼罩住整个法雷尔镇的天空。
有人正在施放咒术,而且是黑暗系的结界。
从几个可能的选项,华扁鹊算出了敌人的身份。她的眉头皱得更深,因为此时此刻,那人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幽冥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