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污可以,但不要太过分,也不要欺压百姓。彼此各退一步,谁若敢越过红线,就等着被驱逐到海里喂鱼吧。
因此,殷洲的地方官,远比大明官员清廉。
真正能够贪污无数的职务,是金银矿的矿监税使,是负责来往贸易的市舶司,还有就是总揽一切的殷洲总督——这些官员都得上贡,跟内阁和六部分赃,否则别想得到油水丰厚的差事。
殷洲的地方官虽然清廉,但也带来负面效果,当主政官别想有啥作为,他们若搞什么惠民工程,必定被本地大族给拦着。在这里,是大商人、大地主说了算,发展地方全靠商人地主的利益来驱使。
而且已经很多年,没有成规模的官方移民了,新移民至此也别想分到土地。
土地兼并早已出现,失地农民和新移民,要么在城里打工,要么去更偏远的地方拓荒。
……
刘家栋得了新差事,立即收起烟摊,带着老爷去城里找客栈。
大明的运宝船队,要在栎州港逗留半月,一来是进行补给贸易,二来则是修补受损船只。
期间,张枚和方文秀两位官员,都得住在城里慢慢等待。
刘家栋能说会道,一路都在介绍情况,指着远处说:“听说一百年前,从码头到东边的大山,密密麻麻全都是栎木林。探海公来到这里,就指着树林说:此处当建造船厂,可福荫百代子孙。”
方文秀点头说:“探海公虽为内官,但亦不失为大英雄。”
朱海被追封为公爵,也是近两年的事儿,预示着延嘉皇帝即将大力整顿殷洲。
而被贬到殷洲的张枚,就是皇帝选择的开路先锋!
刘家栋继续说道:“现在海边的栎木都被砍没了,造船得去东边大山里砍树。前几年又定了新规矩,砍一棵栎木得补种五棵,没有官府牌照不能擅自砍树。”
“此为良策。”方文秀赞许道。
刘家栋笑着说:“哈哈,造船厂的股东老爷们,害怕栎木被砍光了,今后日子过不下去。在这栎州府,都是那十四家说了算,他们想定什么规矩,知府老爷就得乖乖照做。”
“十四家?”方文秀不解道。
刘家栋解释说:“都是最先移民过来的,已经传了六七代,他们开了盐场、伐木场和造船厂。其实吧,造船厂是朝廷花钱开的,后来慢慢就变成私人产业,探海公的后人还在里面有股份呢。听说一百年前,栎州府的土地不准买卖,孩童成年之后就能分地,开垦荒地十年内都不交税。现在不行了,十四豪家的土地越来越多,而且他们还不怎么交税,老百姓的赋税反而越来越重。”
方文秀笑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都知道这些事情。
“栎州府谁不知道啊?”刘家栋说道,“大家都盼着皇帝派来青天大老爷,好生整治那十四豪家。”
主仆二人聊天时,张枚已经到了府衙。
“昆山先生!”栎州知府曹旭,恭恭敬敬见礼。
张枚笑道:“不必拘礼,阁下为知府,我只是知州,应该我见礼才对。”
曹旭说道:“昆山先生大才,又得陛下器重,几年之后必定重回中枢。”
殷洲的知县是举人出身,但总督、知府、知州、市舶司和金银矿官员,却百分之百属于进士出身。
曹旭因为政绩卓著,已经入了皇帝法眼,又遭到言官弹劾,才被皇帝趁机扔到栎州府。可惜,栎州府的豪商势力过大,曹旭根本无法扭转局面。
张枚说道:“陛下有令,命殷洲各府州县,立即着手组织县试。明年朝廷将派来提学官,各地士子于明年秋进行乡试。”
“真的?”曹旭又惊又喜。
张枚说道:“千真万确。”
曹旭感慨:“陛下真乃圣天子也。”
张枚又说:“好生收集栎州十四家的罪证,明年就会换总督,而且从今以后,殷洲总督必定兼任右都御史。”
“在下明白了,多谢相告。”曹旭心情大好。
以前的殷洲总督,皆由副都御史出任,而今直接升格为右都御史。
很有可能,在殷洲做总督政绩卓著,今后可以直接入阁拜相,或者至少能转任六部尚书。
如此一来,朝廷对殷洲控制将更加有效。
只要延嘉皇帝活得够久,一点点坚持正确策略,殷洲的自治度将逐年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