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沛阳。
王宫大门外,跪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归化汉人,想要求见国王却被侍卫拦下。
侍卫厉声斥责道:“若有冤情,就去中央大法庭击鼓鸣冤,莫要在王宫之外擅自逗留。快走,快走!”
这归化汉人虽然肤色漆黑,却说得一口流利汉语,而且还是江淮官话:“草民真有大冤,从镇里告到县里,从县里告到州府,地方上官官相护,夺了草民产业不说,还判草民服役修路三年。好不容易服役期满,草民回家寻找妻儿,妻子已被强行改嫁给新移民。草民想要讨个说法,却差点被杀人灭口。草民真不敢去大法庭,只能请求国王主持公道。”
归化汉人掏出一本《天竺国钦定宪法》,高高举到头顶,大声喊道:“陛下,不知你钦定的宪法,究竟还作不作数。草民不但能说汉话、写汉字,还读过四书五经。宪法里说,无论种族性别,通过官府考核即为汉人,皆为华夏兄弟姊妹,不得有任何歧视之举。而今,您的宪法已成废纸,这天竺又有几人在遵守?”
王宫侍卫叹息说:“陛下真不在,也不知几日方能回京,你且先找个地方住下。在这里喊也没用,里面的贵人是听不到的。”
归化汉人愣了愣,将《宪法》小心收好,步履蹒跚的离开王宫。
他身上已经没钱了,只能露宿街头,肚子饿得呱呱直叫。
入夜之后,两道影子摸过来,悄悄用绳子套住他的脖颈,然后两人合力猛地拉扯。
归化汉人突然惊醒,双手抓着绳套拼命挣扎。
由于前两天下雨,其中一人脚滑摔倒,绳索受力牵引之下,三人全都倒在地上。归化汉人下意识掏出匕首,胡乱挥舞插刺,等他恢复意识,一人已倒在血泊中,另一人慌张爬开,也拔出佩剑试图杀人。
归化汉人又累又饿又怕,解下脖子上的绳套,拔腿转身就逃,一边跑一边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那人提剑直追,也跟着大喊:“贱民杀汉人了,快杀了他!”
赵贞吉正在客店里洗脚,打算看会儿书就睡觉。听到外面的声响,立即赤脚奔出,推开窗户看下面街头是啥情况。
许多居民都被惊动,已有十多人将归化汉人围住。
归化汉人大喊:“他们要杀人灭口,快快报官!”
提剑之人则喊:“他是个贱民盗贼,已然杀了我的同乡,快快结果这人性命!”
归化汉人丢掉匕首,一手举起腰牌,一手举起宪法:“我是汉人,官府认证的。我手里有国王钦定的宪法,我是来京城告御状的,这厮想要杀人灭口。快快报官,快快报官!”
提剑之人猛冲过去,试图杀人的同时还喊道:“杀了这贱民,为汉人兄弟报仇!”
仅凭两人的说辞,就知道归化汉人是真话,因为他一直在喊着报官。
但是,围观堵截的群众,许多都打着灯笼,把归化汉人的肤色照得清楚。当场就有几个汉人百姓,拿着棍棒冲过去,想把这归化汉人打死再说。
归化汉人惊恐大呼:“我手里有宪法,谁杀我就是谋逆大罪!”
众人立即止步,也有正直的明白人,上前把提剑之人给拦住,高呼道:“报官,报官!”
天竺国的司法是独立系统,村镇有基层公所,县(州)、府、省有三级法院,京城还有一个中央大法庭。
另外天竺的“州”,跟大明的“州”不一样,类似省直辖的县级市,“府”则属于地级市。
当夜,发生冲突的两人,被送去沛州巡捕衙门关押,各做笔录进行备案,随即案件移交给中央大法庭。
又过数日,王渊已经视察完地方回京,中央大法庭也正式开庭审案。
各级法庭必须公开审理,允许三十位百姓进行旁听,且旁听席必须留三个给记者,再留十个给底层平民。
这玩意儿其实可以钻空子,比如赵贞吉排队领号之后,他的号数就没有被抽中。于是他花了两块银元,从一个平民手中买号,顺利成为旁听审案的观众。
法庭之上不得跪拜,也不得直呼被告为犯人。
大法官是一个济世派弟子,他穿着黑色官服,砸下惊堂木说:“不得擅自喧哗,不得随意走动,即刻开庭。此案案情复杂,刘判官请先陈述案情!”
刘判官起身说:“先说命案,发生于六月初八晚九点前后。据当事者郑彬陈述,死者为一汉人男子,名叫何光宗,今年三十二岁,家住果阿省顺光府须陀县,与郑彬同来沛阳打听商讯。嫌疑者刘虎,须陀县归化汉人,因见财起意而杀人。凶器为一匕首……”
大法官说:“呈上凶器。”
立即有法吏捧着匕首出庭,并向工作人员和旁听群众展示。
大法官问归化汉人:“你可是叫刘虎,家住果阿省顺光府须陀县?”
归化汉人刘虎回答:“草民是须陀县城关镇人。”
大法官又问:“何光宗可是你杀的?”
刘虎回答:“是我杀的。”
法庭顿时哗然,一个归化汉人,竟敢杀纯种汉人,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大法官连拍几下惊堂木:“再有人喧哗,直接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