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达真的很疯狂,他就带着五百骑兵而已,居然把战马和棉甲都舍弃了。便是成功渡河,还得光着膀子攻打土寨,鬼知道那寨子有多少守军。
而且,他们背后的山林,还逃进去了三百女真骑兵,以及不知道多少数量的女真步兵。若是这些溃兵赶来战场,都不用渡河帮寨中友军作战,直接在河那边打仗抢马,就能彻底堵死袁达的退路。
袁达敢弃马渡河,当然是看到崔贤带兵来了。他也没别的想法,只求崔贤别一触即溃,能帮忙挡住山林中的敌人一个时辰便可。
终于游上岸,袁达解下肩上的武器,对向导说:“按我教你的喊话。”
为了预防水灾,古勒寨没有挨着河水,寨墙与苏子河之间,还有很宽的一段河滩。河滩上甚至有菜地,种着一些果树和蔬菜,若非寨子规模挺大的,倒更像是来了哪个土匪窝。
向导麻着胆子奔至寨墙下:“建州右卫,不遵王命,不念君恩,屡年犯边。当今皇帝震怒,已亲率大军二十万,不日便至此地。灭吐鲁番,斩达延汗,百战百胜的王二郎,这次也随皇帝亲征。寨中之人若想活命,就赶紧开城投降,否则大军一至,定叫古勒寨鸡犬不留!”
寨子里的青壮,甚至周边村落的青壮,都被多勒召集起来打伏击去了。他现在能征召的部队规模,也就五千人左右,能凑足千余骑兵,已经算多勒善于经营了。
寨中剩下的,全是老弱妇孺。面对光膀子的五百官兵,又听了那一番恐吓,此刻全都战战兢兢,握着各式武器(包括农具)勉强守住寨墙。
袁达没有直接去攻寨,而是带兵奔向西边。
五百没马没衣服的骑兵,举起火铳对准河中敌人,随缘进行着自由射击。
这次轮到多勒被半渡而击,他得横渡另一条河回家,却被袁志抢先堵在河中。游到一半,多勒不敢再往前,只能带着残兵又游回对岸。
战况非常诡异。
五百渡河明军,难以攻下土寨。寨中老弱妇孺,也没能力杀出。西边二百女真残兵,一路狂奔累得要死,被堵在上夹河对岸过不来。
崔贤的五百骑兵、一千辅兵,站在苏子河对岸看戏,同时负责防备身后山林中的敌人。
山林里的女真人在干嘛?
逃离战场时,大概有三百骑兵、三千多步兵。逃着逃着,女真步兵就只剩两千,失踪者全是附近村落的农民、猎人,他们在大败的情况之下,不愿再给威望并不高的多勒卖命。
三百女真骑兵,首先赶回古勒寨对岸,眼睁睁看着袁达伐木渡河。因为崔贤的部队,始终在岸边不动,这些残余的女真骑兵也不敢动。
当袁达渡河成功之后,两千女真步卒也赶来。
六十多岁的卜哈,几乎是被亲随抬回来的。他气喘吁吁问道:“明军渡河了?”
一个女真骑兵回答:“过去了几百人,他们攻不下寨子。”
“多勒呢?”卜哈又问。
无人应答。
“那便是死了,谁让他冲最前面,”卜哈冷笑道,“多勒无子(王杲还没出生),酋长之位,理应由我来继承。谁人反对?”
多勒的死忠分子顿时反驳:“虽然无子,却有兄弟,怎么也轮不到你!”
卜哈突然抽刀:“他的兄弟若死完,自然轮到我继位。”
“你想造反?”
“我一直都想,多勒也明白,你今日才知道吗?”
“叛徒!”
“杀!”
崔贤率军守在河边,一会儿看向对岸的袁达,一会儿又观察背后的山林。
突然,林子里传来喊杀声,崔贤顿时吓了一跳,命令全军整顿队形,并拉开距离用作骑兵冲锋——这处河滩很宽敞,非常适合骑兵短距离冲锋。
结果等了半天,林子里越来越热闹,却不见有女真人冲出来。
崔贤冷笑:“哼,故弄玄虚,以为本将军会上当?全军听令,列阵以待,不得前往林中。”
又等待片刻,兵力占优的卜哈,居然被多勒的死忠杀败。这老头子狼狈逃出山林,用女真话大喊:“不要杀我,我可献寨投降。追杀我的,是建州右卫都督多勒的亲信,快快帮我杀退他们!”
向导立即翻译,崔贤一时间分不出真假。
苦肉计?
崔贤大喊:“不得冲击本阵,否则杀无赦!”
向导连忙喊话,卜哈立即带着残兵往旁边绕去,而多勒的亲信已经从林中追杀出来。
崔贤看到那真刀真枪的厮杀,哪还不知事情真假?顿时挥刀大喊:“杀!”
骑兵冲阵而来,敌军瞬间崩溃。
这可不是百年后的女真,首先装备很差,其次伙食很差,单兵素质明显弱于大明边军主力。再加上,伏击失败,老家被围,内讧火并,女真士气直线下降,骑兵还没冲到他们就溃了。
跳反的卜哈带着残兵回来,跪地磕头说:“草民卜哈,拜见天朝大将,草民愿将这古勒寨献出!”
崔贤乐得哈哈大笑:“很好,只要献城,我便饶你不死,朝廷也一定重重有赏。”
女真便是这样,不但背叛大明,彼此之间也互相背叛。
就拿努尔哈赤那一家子来说,可以如此概括:努尔哈赤的外公,几乎统一了西建州,被麾下部将出卖而死。努尔哈赤的舅舅,继位之后开始复仇,被努尔哈赤的爷爷和爸爸捅刀子。而努尔哈赤的爷爷和爸爸,本来是大明的卧底,却被辽东官兵给误杀。努尔哈赤因此怒了,回(肥)去(了)就起兵造反。
(今天只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