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渊说道:“真是如此。当时乡勇义兵刚刚接近,宁王的兵更多、船更多、炮也更多,但还没开打就瞬间溃散。好几千人跳江而走,引起叛军大溃败,便是宁王的水师大将都跑了。臣还能怎么办?让那些叛军溃兵游回船上继续打吗?”
这话逗得朱厚照发笑,估计他也感觉很滑稽。皇帝心中的怒火,便如此消解大半,当即骂道:“宁王这个混蛋,不练好打仗本事也敢造反,简直就是在敷衍糊弄朕!早知道,我就提前给他恢复卫队,让他好好训练一番。”
王渊凑趣说:“陛下以九五之尊,亦能研习兵法、熟知兵事。可天下哪位藩王有陛下的毅力和才智?宁王觉得陛下昏聩荒唐,却不知陛下用兵如神,他自己才是真的昏聩无知!”
“二郎此言,深得我心。”朱厚照开心大笑。
王渊又趁机介绍:“陛下,这是犬子王策。”
王策早就演练过了,立即单膝跪地叩拜:“小子王策,拜见圣天子!”
朱厚照见王策背着一把短弓,稀奇问道:“你多大了,竟也能开弓射箭?”
王策回答:“是阿妈和师父教我的。”
王渊解释道:“策儿的师父,也是臣的武艺老师。其名袁刚,乃袁达之父,现为贵州宋氏土兵将领。”
朱厚照也认识袁达,毕竟一起在山谷打过仗。他颔首笑道:“能教出二郎和袁达,想必这个袁刚武艺超群,可令他到豹房听差。”
王渊并不同意这件事,袁刚现在是宋氏诸将之首,在贵州多么快活自在,进入豹房反而会被埋没。而且,袁刚不会巴结逢迎,在豹房恐难有出头之日,一辈子只能当个御前护卫而已。
王渊知道怎么转移皇帝注意力,笑着说:“袁师祖上,其实还跟太祖打过交道呢。”
朱厚照果然来了兴趣,问道:“哦,他祖上是哪位名将?”
王渊笑着说:“袁师祖上姓赵,名唤‘双刀赵’。”
朱厚照惊问:“可是赵普胜?”
“正是。”王渊微笑回答。
朱厚照感叹道:“难怪二郎骁勇无双,学的竟是赵家武艺!”
元末年间,赵普胜率军攻打池州,徐达带着俞通海、赵德胜、俞廷玉救援。先是俞通海被赵普胜水战杀败,接着赵德胜被赵普胜马战杀败,徐达亲自加入战团也战败。于是,徐达只能带兵离开池州,任由赵普胜攻占城池、杀死守将。
如此猛将,朱元璋使用离间计,成功让陈友谅猜疑,一说将赵普胜谋杀,一说将赵普胜逼得隐姓埋名。
当然,陈友谅也不过顺势而为,因为赵普胜是兵头子,有潜在的背叛风险,杀了正好兼并其部众。
这种事情朱元璋也干过,比如郭子兴的部将邵荣,几乎就是赵普胜的翻版。郭天叙死后,邵荣非常听话,从来不违抗军令,可朱元璋就是猜忌他。因为朱元璋和邵荣,以前是平起平坐的,邵荣名义上听命于朱元璋,其部队却属于半独立状态。
最后,邵荣还是被朱元璋弄死了,留下疑点重重的“谋反”案。著史时还得踩一脚,把邵荣立下的战功,安到徐达和李文忠头上。作为多场战役的主帅,在史书里却被淡化为邵某。
不是你反不反的问题,而是你有造反的能力,那么我就必须将你除去。陈友谅对赵普胜这样,朱元璋对邵荣也这样,王渊不想哪天自己也功高震主。
因此,袁刚绝对不能再去豹房,因为已经有个李三郎进锦衣卫了。
朱厚照看着王渊身后不远处的袁达,招手说道:“袁二过来!”
“参见陛下!”
袁达单膝下跪行军礼,他虽然没有任何职务,却在京城武学读书,相当于中央军事学院的预备军官。
朱厚照笑问:“你是赵普胜的后人?”
袁达说道:“正是!”
朱厚照感慨道:“双刀赵当年对陈友谅忠心耿耿,却还是被陈友谅所害。若陈友谅能够重用赵普胜,太祖皇帝扫平天下,恐怕还得多花些功夫,孰胜孰败也未可知。”
王渊突然说:“陛下,臣不敢苟同,太祖是必然坐江山的。”
朱厚照笑问:“你是想说,太祖乃天命所归?”
王渊摇头道:“臣今年只二十多岁,未到知天命之年,不敢妄言天命,只知人心向背。元末之时,各路义军蜂起,苦心经营屯田的却只太祖一人。如陈友谅,地广人多,却不事生产,强征民夫和粮草,其辖地早已外强中干;如张士诚,占尽海利,坐拥盐税,钱财多得数不胜数。同样不事生产,导致银子用不完,军粮却不够吃,拿着银子都买不到粮食。太祖屯田养兵,百姓得以喘息,自然人心归附。太祖可以败一次、两次,甚至十次、二十次。只要不伤及根本,都可重整旗鼓。而陈友谅、张士诚之辈,只须多败几次,便人心离散,甚至无粮可征。”
朱厚照点头说:“你讲得也有道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太祖屯田有大好处。”
王渊趁机说:“因此,太祖能坐天下,不唯用兵如神,更是内政为先。”
“你在劝我不要穷兵黩武?”朱厚照瞪了王渊一眼,也没有斥责,而是对袁达说,“今后,你就改名叫赵达吧,切莫辱了祖宗威名。”
袁达感激道:“臣谢恩!”
朱厚照突然弯腰,将王策抱起说:“走吧,进城再说。朕要亲自去会会宁王,质问他为何不练好本事再造反,害得朕这个大将军出师无功。实在是大大的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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