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海蛟飞得十分平稳,但小罐子毕竟是头一回高空飞行,吓得双目紧闭靠在陆叶的怀里一声不敢发。苗雨声就显得镇静许多,身形随海蛟自如起伏,红着眼含着泪低头俯视不断远去的爹娘。
陆叶看了暗中欢喜,自己的这位小表弟颇有男儿气质,或许天道成就如陈斗鱼所言未必能有多高,但仅看这份天然的镇定从容,将来承袭当个东海天王却是没错。
海蛟不断高飞,天王府迅速在陆叶的视野里变小。他的眼力远胜于小罐子和苗雨声,隐隐约约还能够瞧见小刀等人立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
陆叶的年纪虽说比苗雨声和小罐子大不了几岁,但已历经了一番又一番的生离死别,心境上要比他们平稳许多。
海蛟在云雾之间穿梭如电,铺面而来的狂风呜呜呼啸,大地在遥远的下方飞快地后退。
几个人都没有心情说话,旅途显得有些沉闷。
约莫快到中午时分,陆叶操纵海蛟慢慢下降,远远看到前方一条大河边坐落着一座繁华的通衢大镇,东西往来的货船塞满河面蔚为壮观,河畔的城镇被当地人称作“下江”,与几十里地外河对岸的“上江”镇遥遥相对。
陆叶和陈斗鱼约定的汇合地点便在下江镇。眼看天色尚早,陆叶稍稍松了口气,指挥海蛟在野外僻静无人处着陆,将小罐子抱了下来。
他拍拍海蛟的背脊,喂了一颗杨枝玉露道:“蛟大哥,辛苦你了。我们步行进镇,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海蛟吞下小小的一滴杨枝玉露,顿感灵气充溢仙运勃发,硕大的头颅探到陆叶手底连蹭三下以示感激,这才振身起飞消失不见。
苗雨声站在陆叶身边左顾右盼,逐渐意识到此刻自己已置身在远离父母数百里之外的一处陌生地方,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终于心里生出了一丝害怕与紧张。
小罐子紧张了一路反而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晓得死死抓住陆叶的手。
陆叶朝两人笑了笑,安慰道:“没事儿,跟着我就成。”
三人离开荒野,走上一条沿河的官道,行出大约半个时辰便来到了下江镇。
尽管下江镇远不及宁州府城繁荣,却也是方圆几百里内的第一大镇,六横六纵十二条大街从码头边往南铺陈开去,商肆林立车水马龙,叫卖谈笑声沸反盈天不绝于耳。
陆叶左手牵住小罐子,身旁跟着苗雨声,顺着河边的街面慢慢往前走,终于看到一座临河的酒楼,楼外的杏黄色酒旗风上写着“从来慢”三个朱红大字,颇有些盎然古意。
“我们到了,陈真人便在酒楼里等着你们。”
陆叶说着,刚打算带着小罐子和苗雨声走进酒楼,猛听到一旁有女孩儿声嘶力竭地叫喊道:“我不要嫁给那个痨病鬼,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陆叶闻声望去,就瞧见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抓胳膊逮腿将一个瘦小的女孩儿架在肩膀上,正从一条货船上走下来。
四周的路人和小贩三五成堆,议论纷纷在看热闹,也没见谁上前阻拦。
就听人群里有个妇人小声叹气道:“造孽哦,才多大点儿的小女娃儿,就被她爹卖给了一个病秧子冲喜,这进门不用多久就得守活寡。”
旁边有个男人像是她的丈夫,低声喝斥道:“你妇道人家懂个屁,金员外可是咱们下江镇的头面人物,家里金山银海还有个儿子在外头做大官。小女娃儿那是八辈儿祖坟冒青烟,麻雀变凤凰,换我眼红还来不及哩!”
男人身后有个小矮子嗤之以鼻道:“郝老四你发他娘的什么白日梦。这女娃儿可是白云观玄真道长亲口点名的,说她八字清贵,无杂格,无煞星、煞气,无混浊之星临命,是一等一的富贵旺夫运。”
苗雨声也在听,忍不住轻声道:“匹夫无罪,怀玉其罪。”
小罐子不懂,困惑道:“苗三公子,你说她犯了什么罪?”
苗雨声倒不嘲笑小罐子目不识丁,耐心解释道:“我是说这小姑娘怪可怜的,明明没有招惹谁,结果就因为命格生得好,被人买去做童养媳冲喜。”
小罐子这下明白了,嘟哝道:“就是,她太可怜了!”
苗雨声摇摇头道:“天下可怜人多如过江之鲫,就算大罗金仙也管不过来的。”
陆叶忽然开口道:“既然撞见了,总是要管一管,能救一个是一个。路见不平,怎可只唏嘘一阵求个良心稍安,如若这样,我等修仙何用?”
小罐子握紧两个小拳头应声道:“陆大哥,我帮你!”
苗雨声默不作声紧紧拉住小罐子,心想这位陆大哥果然走到哪儿都是个行侠仗义的,当初独闯醉风楼搅动风云在四海龙王太子面前摘了沈二公子的脑袋,自己和小罐子那点本事,帮忙打架就算了,鼓掌助威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