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不想面对,也必须去面对。
鬼妹仍在自己宫中,只是增加了守卫,她被监禁了。
锋刃想,可能我再说什么,也无法给她安慰吧?
然而,扔下不管,他也做不到。
鬼妹坐在墙角。
他们平时,也是席地而坐。
但是,鬼妹象无助的孩子一样缩在墙角。
锋刃慢慢拉上门,屋子里有点暗,鬼妹身影显得很瘦小。擅长运动的女子往往腿粗腰细,坐下来时,上半身看着象弱女子。
她有一双强健的大长腿,锋刃笑话她:这腿硬得象铁打的。鬼妹怒答:我能一脚踢死你。
锋刃想起鬼妹往日娇纵,不禁嘴角微牵,呵,是,他喜欢嚣张娇憨的女孩儿,明朗如早春的阳光,干净,透明,有点傻,活力四射地。
帝国最大的奢侈品,莫过于一个傻白甜的后宫之主了。
锋刃轻声:“鬼妹。”
鬼妹没有动声,只是轻声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平静而虚弱。
锋刃站在那儿,静静地,没开口。他愿意一直把她捧在掌心,可是他做不到。
鬼妹轻声:“我希望,我的生命,终止在昨天。如果可以,死在你怀里。”泪水象种子发芽般自她眼眶中抖动长大,然后滚下来。
良久,锋刃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鬼妹问:“如果我死了,是否能保留正妃的名号?我的孩子,仍可做为嫡长子……”
锋刃轻声:“你不会死,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变。”
鬼妹平静地:“你杀了我父亲,我们完了。”
锋刃道:“我没有杀他!也不是闻仲,他当时被西歧的人救走,我们发现时,他不知被谁扔到院子里。”
鬼妹捂住耳朵,落泪:“别说了!”
锋刃轻声:“鬼妹……”
鬼妹摇摇头:“我知道,我知道……”她伸出手,好象想握住锋刃的手,伸到一半又慢慢缩回去。
锋刃慢慢跪坐在鬼妹面前:“鬼妹,别这样……”
鬼妹轻轻抓住锋刃的衣襟,抓紧,轻轻往前拉了一下,她眼睛里的泪光象钻石在闪,她好象极端渴望一个拥抱,锋刃伸手要抱住她,她又把锋刃推开,摇头:“不不!”
哽咽,低声压抑的哽咽:“我想……”手指痉挛地抓着锋刃的衣领,她的指甲划伤了锋刃的皮肤,锋刃微微动了下眉毛,低声:“到我怀里来,我依然会保护你,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女人。”
鬼妹哽咽,细弱而尖锐的声音:“我很想,我很想,可是我不能!”她忽然间抬起头,抓紧锋刃的衣领,把他拉近到自己面前,怒吼:“我看到你会想起我父亲的尸体!”
锋刃半晌,慢慢点点头,我懂,我明白了。我们完了。
鬼妹慢慢松开他,轻声:“杀了我,让郊继续做储君。”
锋刃沉默,慢慢站起来,看了鬼妹一会儿,转身走了。
鬼妹问:“你还爱我吗?”
锋刃站住,回头看着鬼妹,点点头。
鬼妹轻声:“你不能再给我幸福,但是可以让我不痛。”
锋刃沉默一会儿,终于无力地承认,是的,我再也无法让她幸福了,别人也不能。因为,我将杀光她的家人,灭了她的国。
锋刃慢慢走回去:“那么,让我再抱你一次。”
鬼妹微微长身,锋刃俯身抱住她,没有表情地紧紧搂抱。
鬼妹轻声:“我依然,爱你。只是,每一秒都象折磨。”时间刺痛我,一秒一秒流过时,刺伤了我。
鬼妹轻声:“别松手,别离开,陪我到最后一刻,好吗?”
锋刃没动。
他感觉到鬼妹一只手从他肩上滑下,从腰间抽出匕首,他没动。
鬼妹微微一震,轻声:“痛。”
锋刃握住她的手,握住她手里的刀柄,微微向前一送。
鬼妹低头,看自己胸口一大片血渍正慢慢放大,再慢慢抬头看锋刃,她的表情她的目光,不再有嫌恨,只有不舍。
她失去力气,慢慢软倒。
锋刃抱住她,紧紧抱在胸前,轻声:“我只是希望,你能不痛。”真的,未来,我将灭你的国,杀你的家人,剥夺你的地位,赶你出家门,所以,如果你现在死了,你就不必经历这些。你的一生,都是公主与王后,父王的掌上明珠,大帝的爱妃。终你一生,你是我至爱的女人。你不必知道,我将如何践踏这份感情。
你不必知道。
两大方国的王死了,大帝得诏告天下。
玉圭为证,方伯谋反。
鄂侯的尸体已经只剩渣渣了,鬼侯的尸体如何处理?
锋刃淡淡地:“剁成肉酱,祭天。”
天道说我将亡,我尽我所能。
天要救的人,我剁成肉酱还给天。
锋刃穿着纯白的长袍大礼服,静静面对祭坛,没有跪拜。他缓缓举起装满肉酱的青铜俎豆,金黄色的豆,深红的碎肉与血浆。
一滴血,落下来,沾在纯白的衣服上,划下一道滴痕。
请天神笑纳,这是人类的血与肉!
凌光终于沉下脸,关了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