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事情不止发生在崔、卢两家,七宗世族中的另外五家亦是如此,大家不约而同地想要与李丰撇清关系,不想让自家的后辈与这个心机深沉之辈有过多的交集,以免吃亏上当。
李丰满带着王朝从西市返回安平候府之后,正好看到老富贵儿气呼呼地站在院中,撸起袖子,手拿皮鞭,正在揍根福。
“这是怎么了?”
李丰满迅速地回忆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犯过什么过错,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每次自己犯错之后,根福必然会挨揍。
“老富贵儿,根福犯什么错了?”
李丰满并没有急着去制止,而是慢条斯理地出声询问,反正根福皮糙肉厚,身上挨几鞭子甚至连根寒毛都不会掉下一根儿。
“原来是老爷回来了。”老富贵儿收起鞭子上前与李丰满行礼,然后抬手一指还趴在长凳上撅着屁股有点儿昏昏欲睡的根福,气道:“还不是这个孽障,又在外面胡乱动手打人,把咱们候府封地内的那些庄户全都给撵走了!”
“老爷,没有农户,来年春耕时咱们那一千四百亩地可就没人去耕种了啊!”
“竟有此事?”李丰满诧异地看了一眼根福,有点儿不太相信:“根福一向懂事听话,无缘无故的,他怎么会打人?这里面是不是另有隐情?”
根福虽然有些迷糊,脑子也不太灵光,但只要你不惹他,他绝对不会主动生事,这一点儿李丰满还是很有把握的。
“少爷英明!”听到李丰满夸他,根福瞬时憨笑着拍了句马屁,“明明是那些人先动的手,他们打不过我,所以才害怕逃跑,不是根福的错!”
老富贵儿双眼一瞪,拿着皮鞭指着根福:“臭小子,你还敢犟嘴?!”
根福一缩脖子,低头不敢再言语。
“行了!”李丰满一摆手,道:“跟我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根福说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李丰满还是从中闻到了一丝阴谋的苗头,封地的那些庄户竟然敢对主家的人动手,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自从被封了安平候之后,李丰满已经从老富贵儿还有王朝那里多少知道了一些食邑封地的规矩。
所谓食邑,并不是简单的地主与佃农的关系,在自家的封地内,李丰满这个安平候有着绝对的惩治权力,封地内的三百户子民,从生到死,子子孙孙,完全都属于安平候府,纵是连朝廷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出手干预。
所以,除非是李丰满主动将这些人驱赶出自己的封地,那些农户根本就没有随意出走流动的自由。
老富贵儿尴尬地轻咳了一下,道:“老爷有所不知,封地初立,咱们候府还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佃农,那些原来住在封地内的庄户,还算不得是咱们的人。”
老富贵轻声跟李丰满解释了一下这其中的关节,李丰满这才恍然,原来自家封地内的佃农,并不是由皇家或是官府指定,而是需要他们候府亲自出面去招揽。
就跟后世的招聘一样,主家开出一定的条件,吸引附近的农户主动入驻,之后才会渐渐步入正轨。
而现在,安平候府新立,原本封地上的农户似乎并不怎么愿意跟着他这个安平候干活。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李丰满向老富贵儿问道:“是咱们开出的条件不够,还是那些农户有更好的出路,不愿成为封地子民?”
老富贵儿摇头:“都不是,候府新立,为了能留下这些人,老奴给那些佃农开出的条件要远远优于正常封地内的条件,但是他们却丝毫不为所动。”
“这些人世代都是农户出身,不种地他们什么也做不了。而且他们本身多是奴籍,并没有属于自己的耕地,除了受雇于他人,根本就没有其他出路。”
这就很奇怪了,开出的条件很好,这些人又没有其他出路,为何不愿授受?
李丰满有些不满老富贵儿的啰嗦,直声道:“说重点,到底是什么原因,这些人不愿留在封地?”
老富贵儿终于不再啰嗦,很干脆地回道:“老奴派人查到的消息是,在此之前,曾有人专门跟咱们候府封地内的佃农打过招呼,许诺了更多的好处,让他们不许留在原处。”
“老爷,这是有人在故意针对咱们安平候府。”
李丰满眉头一皱,他们才到长安不天三日,这么快就有人来找麻烦了么?
“知道是谁吗,跟咱们有什么过节?”
“是附近一户朱姓大族,从昨日开始,已经陆续将咱们候府封地附近的农户招收了大半,剩下的那些,也都不愿再留下。”
老富贵儿道:“老爷,他们开出的条件很高,完全就是在做赔本的买卖,明显是在故意针对咱们。只是他们这种行为并不触犯唐律,农户的选择也是情理之中,一时间老奴也是没了办法。”
如果开出的条件与朱家一样,那就是赔本的买卖,做之无益。
如果不开出相同或是更优厚的条件,农户全都走光了,他们来年将无可耕之人,更是大大的不妥。
老富贵儿觉得很闹心,恨不得直接掐死那些幕后主使之人,没有这么恶心人的。
李丰满显然也看出了其中的关窍,人家就是要明目张胆地架空你,让你空有偌大大一片封地,但是却无人耕种。
这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恶意竞争了,人家这是明摆着不要让你好过。
“知道他们为何要这么做吗?”李丰满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没有得罪过什么姓朱的大户人家。
而且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针对一位县候,这个朱家明显也不是简单的小家族。
“老奴不知。”老富贵儿微微摇头,看了眼李丰满身后的王朝,犹豫了一下,轻声向李丰满禀道:“不过,老奴查到,这户朱姓人家似乎与赵国公府有些关系,他们的现任家主,就是汇通邸店的大掌柜朱宏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