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荣说道:“你是北方人,不懂南边水灾的厉害。咱们扛过了两次洪峰,估计是鄱阳湖那边没有下雨,泄洪泄得非常快。如今鄱阳湖估计被灌满了,再来一次洪峰的话,我会直接带着百姓转移到高处。”
又有一个老吏,端着饭碗过来:“多亏有赵先生,换成朝廷治理,就算有好官坐镇,这次也肯定被洪水漫灌数万亩良田。”
刘子荣感慨道:“确实如此,第二次洪峰来得太快太猛了。”
韩承宣算是听懂了,这次能扛住第二拨洪峰,全靠农会和农兵的超强组织力。如果此地没有反贼,让他这个知县调动百姓抗洪,不知要磨磨蹭蹭搞多久,肯定会错过最佳的抗洪时机。
说实话,韩承宣喜欢这里,虽然此处是反贼地盘。
任何一个想做事的官员,都喜欢这样的氛围和民心。两天两夜的抗洪结束,韩承宣完全被感染了,同时又想起山西老家那一堆破事儿。
两相比较,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洪灾渐渐过去,赵瀚治下的百姓,心气儿达到一个巅峰。
各地陆续上报的消息,让李邦华感觉不可思议。那么多沿岸县城和小镇,竟然只有两个镇溃堤,其他被水淹的地方,都不是特别紧要处,顶多损失许多粮食收入而已。
这换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仔细分析之后,总兵府的高层官员,都认为抗洪胜利的关键有三处:第一,官吏称职;第二,农会引导,农民积极;第三,军队的加入,正兵和农兵都立了大功。
所有官吏都是能办事的,裙带关系肯定难以避免,但就算是走关系上位,也得拿出一份能看得过去的履历。
一个政权的初期,就是如此有活力。
单拿军事方面来说,明初和明末对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明末辽东历次大战,战场局部跟筛子一样,鞑子军队可以随便穿插。
而明初辽东那次关键战役,朱元璋直接在南京写好剧本,马云、叶旺两位前线将领,则担任导演并补充细节。
先是坚壁清野、诱敌深入,坚守孤城消耗元军。当时城墙还没修好,许多缺口用木料堵住,战斗打得异常惨烈。大明援军奔袭敌人后路,完全相信友军不会丢城。
接下来的战局,就跟看《三国演义》一样,元军惊慌败退,在山谷遇到数百弓弩手,吓得立即更改逃跑路线。结果,明军一夜之间,筑起数里长的冰墙。元军骑兵只能顺着冰墙跑,好不容易跑到尽头,又落入提前挖好的陷坑。
辽东打仗,朱元璋提前在南京玩微操,把元军部队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一仗把朱元璋打得爽透了,此后便将整个辽东战区,都交给马云和叶旺来负责。
赵瀚用人跟朱元璋一样,不论文官还是武将,都必须是能办事的!
此次抗洪抢险,也让庞春来、李邦华等高层,坚定了今后的用人原则: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
赵瀚的地盘抗洪胜利,就连被农会渗透的地方,也没有受到洪水的影响。反观朝廷的地盘,简直可用一塌糊涂来形容。
先说旱灾,由于水利设施败坏,守着巨大的鄱阳湖,离湖稍远的土地皆枯黄一片。
再说洪灾,眼见鄱阳湖水位飞快提升,甚至长江水因为上游大雨也流入湖中。可各地官员都没当回事儿,反而是本地士绅,自发组织起来筑堤。但士绅的组织力不够,导致鄱阳湖沿岸多处溃堤。
鄱阳湖周边被淹了一大片,与此同时,离湖岸只有几十里的山区,却在经历非常严重的干旱。
包括景德镇在内,昌江水位降到极低点,鄱阳湖的湖水正在倒灌回河里。
连续两年大旱,官府又不断催税,在赣东北出现大量饥民。
这些饥民纷纷往西、往南,沿途逃荒讨饭,一路上饿死无数。
龙口河边。
饿了一整天的贫寒秀才丁家盛,找来同村的几个朋友,说道:“沿途都遭了大旱,小门小户都没余粮,大户又宅门紧闭不肯给饭吃。这样下去,早晚都得饿死,我看不如造反算了。”
“咱们造反能成吗?”一个小伙伴问。
丁家盛从怀里掏出一本《大同集》,说道:“南边有位赵天王,做事极有章法,打败官兵好多次,迟早能占下整个江西。这本书就是赵天王编的,我去年在周夫子家门口捡到。”
其他小伙伴都没读过书,问道:“这本书写的啥?”
“写的怎样造反,”丁家盛说,“这一年来,我天天都在读,书里写的东西都能背了。咱们先杀几个地主,开仓放粮,拉更多百姓入伙。分田地恐怕有些困难,咱们直接带人攻打县城。把城打下来之后,就去请赵天王来做主,咱们也能做从龙功臣。记住,赵天王仁德,不许杀戮百姓,也不许淫掠妇女。这两个规矩不能坏,谁要是坏了,我就翻脸不认人。”
当天,丁家盛煽动数百人,攻破地主家的宅院。在开仓放粮的同时,还杀了几个坏规矩的立威。
他们沿途裹挟饥民,一路抢地主筹措军粮。
半路分兵,大部队作势前往饶州府城,丁家盛亲率小股主力直奔都昌县,伪装成平民一举夺取县城。
同时打出赵天王的旗帜,无数饥民前来投靠。
此人还拣选人才,竟然开始在县城周边给百姓分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