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个敌人都是值得尊敬的对手,即便现身,依然像是只能藏身暗处才能生存的鬼蜮,散发着不能见光的腐臭。到这个时候,依然未曾看清彼此敌对的立场,真是叫人不可思议的糊涂和……厌烦。
“死,并不可怕……”失去了黑雾的遮掩,仅只是一张面具,让黑瞳总是有些不安,让她忍不住暴躁,却又不得不强行收敛,“有些要做的事,比死更重要……”
“譬如说,如你所期待的,看见我杀了聂风?……”
“你应该杀的,但你没有杀!”黑瞳打断了秦霜的话,低声咆哮,即便是用真气伪装出的声音亦压不住愤怒喷涌而出,“你不愿他死,那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是在意他的,你他妈的是在意他的!”
“我,应该?”抑不住笑意,庭中除了凄风冷雨击打在屋上的沙沙细想,又多了秦霜的笑声,“不可以在意吗?是不可以在意聂风,还是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
“我为什么要遵循你们的期待而行?诞育我是你们的事,但怎么成长是我的事。”秦霜闭上眼,那张面孔,和自己一模一样,却不是自己,“我不属于你们,我不属于任何人。如果,你们想要得到我,现在已经太迟。”
“要怎样,才能让你们不要再来烦我?还有聂风,为什么你们不直接去找他,非要牵连上我?是我曾经的警告不够,还是无双城的分量太轻?那么要死去多少人才能满足你们的胃口?”
黑瞳怪笑一声,尖锐地道:“无论死去多少人都是不够,只要这其中没有聂风!无论多少鱼眼都不能等价珍珠,有时候千万人也没有一个人珍贵。想用区区一个无双城换取聂风疯血不发作,不造杀孽,不堕身成魔,天命会是这般廉价?你既然做了,就应有以身相代的觉悟,就该履行到底,不要现在他妈的说和你无关!”
“所以,聂风,就是我的了?我要负担他的一生?不然,我和他,就只能活一个?即便不是现在,也在不远的未来?这就是你们所一定要维护的?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聂风,一条命和千万条命,他应该会牺牲自己,成全你们的大愿。”
“可惜,你们不敢,因为自杀的聂风,只不过是一个泯泯于世间中叫做聂风的人,而不是你们所想要的……风!那么还有云呢?你们打算怎么做?”
“是有所主次,还是更加希望,我,会为了聂风发狂?因为我,愿意为了他而杀人?”秦霜仿佛已经笑得支持不住,身子倾侧,伏在案几上,随即撑起,将长发束起又松开。
“如果他彻底离开,我不理会,你们会不会砍下他的头,挖出他的心,送回来给我?然后看我会不会发疯,为了这一个人,做到什么地步。”
“可是,你舍得吗?聂风的命,在你,也是比自己的死亡更加重要的事。那时候,你所流的眼泪是一滴还是两滴,还是会滂沱到将衣襟全部打湿?人死了,血就流干了,人活着,泪永远也流不完。不过,也就仅此了,你还会做什么呢?……你的命,就是那么贱薄,嗯,不如纸……”
黑瞳陡然静下来,一字一顿地道:“你看不起我!”没有继续用真气来改变声音,这一刻,整个灵魂都因为惊恐和愤怒而颤抖。她终于意识到,秦霜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是无的放矢,是早已看破,蔑视,轻贱!
无论她的哪一种身份,秦霜都是同样的态度,三个字——看不起!
秦霜摊开手,仿佛想自掌纹中窥破所谓的命运,又合上手指,惟有握紧才能抓住:“人面使,兽心鬼,魔娘……哦,还有你,若她的手下就是这样的货色,那可真是遗憾。就算只因为这一个理由,我也不要和你们在一起!”
若是从前,也许还会茫然,迟疑,反省,我,看不起,你?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你,与我,有什么关系?与他人同列又有什么疑问?需要我特殊的对待?我对你无所求,你又如何能对我提出额外的期待?
现在,却是漫然,是,本不在眼中,何谈什么尊重。若这是看不起,那就权当如此。
或者,看在眼中,也是一样,戴上面具,不过像是蜗牛套上的壳,内中还是一样的软弱无力。想要,却不敢说,想做,却做不到,无论是委过命运,逆来顺受,还是虚张声势,外强中干,都一样地不能喜欢……
不过,多一层壳,总是有些不同,至少,黑瞳并未有因此而轻易退缩,自和秦霜相见,即便秦霜只是背向她,只用言语的交锋,她已经是节节败退,还有什么比这更加耻辱。但她还有一个筹码。
轻踢脚边的幽若,黑瞳含义不明地看着秦霜的背影:“你不在乎我,也许,现在的你,也不在乎聂风。但,既然你还要在天下会呆下去,那么这是你师父的女儿幽若,她中了我的‘死神之吻’,现在便是在全身僵硬地等死。”
“想要破解只有一个办法,这里有一份药引,服下去,与她两唇相接,以毒‘引’毒,把她所中的毒悉数自嘴唇引进自己体内,那么,她便不用死,更会在半盏茶的时间内活过来。”
“引毒的人,会因为引毒入体而死亡,如果引毒的人不用心,畏惧死亡,不能引走所有的毒,幽若也会死,两个人一起死。但若是你,人世间没有任何毒药能够奈何得了你,‘死神之吻’也不例外。”邪笑重又浮上黑瞳的唇,“只要是亲一下,稍微地深入一下,不需要任何其他的代价,这样的简单,你不想杀人,会不会救她?即便只是为了给你师父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