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萝愣在原地,突然追出门叫道:“太子殿下,你等等,我有话说!”
杨勇微笑着回头摆摆手道:“别急,有什么话等回头再说,我们来日方长!”在一群太监和侍卫的簇拥保护下兴冲冲地扬长而去。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丝萝也无法开口,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杨勇去远,心中乱成一团麻。
她知道自己不愿也绝不可以嫁给杨勇,但旁人却未必这么想。杨勇入宫去求独孤皇后,多半会蒙恩准,届时懿旨一下木已成舟,即便是杨守坤不愿也不敢违逆。
无论如何,她必须想出对策,而最好的法子莫过于离开京城,让杨勇找不到自己。
但这件事她必须告诉杨守坤,不能让干爹蒙在鼓里。
恰好这时候杨守坤回到了府里,显然杨勇的消息不假,杨坚确实有意让他出仕淮南,辅佐杨广构建平陈大业。
能够远离京城的是非圈,到山清水秀的江南施展一番抱负,杨守坤胸中多年的抑郁之气终于能够为之一吐。
从杨坚的口中杨守坤得知,自己能去淮南全赖杨广的举荐。同时长子杨隽亦得荣升,很快就会调回京师到民部任职。
只是这项安排看起来是父子双双同步高升,其中却未必没有杨坚对自己不放心的意思。
但他自我放逐了这么多年,也并非全无成效,至少杨坚的猜忌日少,否则就算有杨广举荐,多半也离不了京师。
守牧淮南平定陈国,终于可以为国家做点儿事了。他早已厌倦了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只想在有生之年为国为民一展鸿图,如此也不枉男儿一生。
谁知刚回到府里,就听老管家杨曦说起太子来府见丝萝的事。
杨守坤起初并不在意,只当杨勇是提前知道消息来和丝萝话别的。但等到丝萝将杨勇的来意说清,他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沉。
“当初我和杨坚争你的干娘,而今他的儿子却要来娶我的女儿!”一丝不快绕上了杨守坤的眉头,道,“丝萝,你可愿意嫁他?”
几十年的宦海生涯使得杨守坤本能地将此事想得更深远更复杂——对于杨勇的求亲,杨坚会有什么反应?
他会不会把丝萝的婚事当成自己的投名状,不交也得交的投名状?只要自己答应下来,把儿子女儿留给杨坚,从此后便能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反之,必然会引起杨坚更多的猜疑和怨恨,恐怕,京师就将成为他一生一世的囚笼。而如果因此而触怒了杨勇,也必然给日后埋下更大的祸患。
丝萝的心好不纠结,但终究鼓足勇气,低声回答道:“我不想嫁人!”
“哪有不嫁人的姑娘?傻丫头,你终归是要出阁的。”杨守坤摇摇头说道:“难不成要在家待一辈子?”
“我谁也不嫁,就待在家里侍奉干爹!”
杨守坤愣了愣,徐徐道:“我老了,不可能照料你一辈子。”
“干爹不老!我永远也不会离开干爹!”
杨守坤沉默半晌,对门外吩咐道:“立刻备车,我要去见太子殿下!”
老管家在门外应了声,匆匆离去吩咐人准备车马。
“干爹,不要去!”丝萝登时醒悟到杨守坤前往太子府定是为了拒绝杨勇的求亲,急道:“此事因女儿而起,就由我一力承担。何况,太子殿下说不定已获得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准允,您若拒婚便是抗旨不遵!”
“那我抗一回又如何?”杨守坤沉声道:“果然如此,我便让方檀送你离京!”
杨守坤神情沉静凝视悬挂在墙上的亡妻画像,似乎心意已决,说道:“三年前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三年后我不想再失去另外一个。”
丝萝心中酸楚,泪水禁不住从眼眶中滚落下来,低呼道:“干爹!”
杨守坤轻轻一叹,伸手捧起她的脸抹去泪水,怜惜地道:“丝萝,别怪干爹。早该为你选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嫁了,可我一直舍不得你离开,没想到却是害了你。”
“不是的……”丝萝情不自禁扑入了杨守坤的怀里,哽咽道:“干爹,是女儿连累了你!”
她霍然醒悟到缁衣老尼姑为何要让自己重修前世。
昨日之因,今日之果——缁衣老尼姑是要让她用自己的前世今生来体验来领悟。
然而她无法将这一切前因后果告诉杨守坤,纵然说了他也绝对不会相信。
只祈愿,干爹能说服孤独皇后拒绝杨勇的请求;只祈愿,心中那无名的烦扰能随风而逝,否则她将三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