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幼年基础,再加上天魔琴谱本身并不晦涩,只是难在如何与心法天衣无缝的融合发挥最大之威力。故而丁原一瞥之下也能知晓大概。他顿时心痒难熬,取下天殇琴置与双腿间,抱元守一,照着“归元篇”的心法驱动真气聚合于丹田。
约莫一柱香的工夫,丁原的丹田中渐渐升起一股阴冷之息,与翠微九歌炼成的真气格格不入,幸而那股魔气力量尚微,暂时无力惹出乱子。丁原尚以为自己琢磨对了门路,心头一喜,依着归元篇继续练了下去。
渐渐的那股阴冷之息越来越浓,仿佛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圆球在丹田中载沉载浮。丁原照着琴谱上的交代双手抚上了天殇琴弦。“叮”的一声,天殇琴在丁原右手拨动下发出清脆悠扬的鸣声,从琴中生出一股绵绵汩汩的寒流直入丁原经脉,这情形便同上回一样。
可此际的丁原丹田内已有大日天魔真气的雏形,那道从天殇琴中度来的寒流不仅未对丁原造成伤害,反而顺流直下涌入丹田,与天魔真气融为一体。立时,丹田内的魔气又强壮了几分。
丁原精神一振暗道:“原来天殇琴还有这等妙用,有它襄助我练起那天魔神曲不啻事半功倍。”他再无疑虑,一头扎进了天魔神曲中。
指法生涩的奏了一段,丁原忽然一怔,模模糊糊觉得这段曲子好象在哪里听见过?再一想,这乐曲不正是当年睡梦中隐约听到的么?这多年过去,竟又恍若就在耳畔。
他一面研读琴谱心法,一面借着记忆印证琴音,渐渐进入了忘我境界。
那边的苏芷玉却一直没有动静,原来适才她从打坐中醒来见丁原聚精会神研读琴谱便未再打扰,又重新进入了静坐忘物的境界中。任峥恐怕决想不到他用来囚禁丁原跟苏芷玉的地方居然成了两人静心修炼之所。
不知不觉里十二个时辰转瞬即过,丁原奏完归元篇的最后一个音符,丹田内的大日天魔真气也已小有所成,借助的天殇琴中度来的魔气和他原本的根基,一天之间他已炼成了“魔生”境界。
原来大日天魔真气乃魔教教主独门的心法,代代相传亦是不断完善。到了羽翼浓手中乾脆就把它融入了琴曲之内,以天殇琴千年汲取而得的阴煞之息襄助,功效顿是陡增。
这大日天魔真气本分“魔生”、“魔成”、“魔体”、“魔意”、“魔心”、“魔灭”六层境界。“魔生”为其窥径之门,普通人十年可成。若是借助了天魔神曲中的“归元篇”和天殇琴,则三年就可。
而丁原只花费了十二个时辰也非奇事,要是换了曾山来可能只需三个时辰就足够了。
丁原修炼完归元篇只觉得精神奕奕毫无疲倦之感,哪里晓得此时祸患已然种下,只不过深埋于内尚未显露罢了。他大略扫了一下“吞虚篇”发现也没什么太难通之处,再看到“起剑篇”时眼睛更是一亮。
原来自“起剑篇”起,天魔神曲进入了实战心法,按着琴谱上文字所说一旦练成“起剑篇”便可自天殇琴中发出无形剑气,直射数十丈外。若是修炼大成,取人首级于数里之外也非传说。
到了“吐芒篇”则可再进一层发出青色电芒,威力已不下于御剑之术,却不需要手掐剑诀念动真言,更不需要花费半天工夫去汇聚真气,端的厉害无比。
丁原思忖道:“我若是练成起剑篇便可借着天殇琴发出无形剑气,说不准能打得任峥措手不及,由此挣到一线生机。”
一念至此他毫不犹豫修炼起了“吞虚篇”,将丹田中凝成的天魔真气徐徐导引而出,先渡入了任督二脉。但这天魔真气与丁原以往修炼的翠微心法格格不入可谓是南辕北辙,耗费了半天工夫也不见什么成效。
丁原不由有些焦急,心神微微一分间天魔真气立时失去了控制,犹如一把冰寒彻骨的匕首猛然戳向心脉,再不听丁原的使唤。想那魔门功法初时进境的确远胜正道心法,可其中凶险也百倍过之,岂容有丝毫的疏忽大意?
丁原一惊赶紧重新守住心神,想将天魔真气导回正途。可请神容易送神难,魔气一旦失控想再收服谈何容易。丁原的胸口被天魔真气一冲之下顿时气血翻涌,翠微真气受到魔气的刺激也陡然而生,宛如开闸洪水一般涌向丁原心口。
一冷一热,一柔和一刚厉,两股真气便在丁原体内呼啸汹涌,更不理主人的驾驭。丁原只觉得胸口似被针刺,全身经脉爆胀欲裂,晓得是走火入魔的先兆。正在凶险之时,一道温热绵绵的暖流油然自心底升腾,迅速护持住心脉周围,不偏不倚将另两道真气隔离开来,形成一道缓冲。原来是翠微真气中所蕴涵的九转金丹及时生出,保得丁原将一口真元提至胸前,硬生生压制住正魔两股真气的交攻之势。
丁原得此喘息之机心头一松,不敢再有一点懈怠,小心翼翼将翠微真气收回丹田,再徐徐把大日天魔真气引回正途,而那股九转金丹形成的真元护持却始终还在。
经这么一折腾丁原谨慎了许多,而那股天魔真气受了九转金丹的影响似乎也收敛不少,进境反而快了起来。
在这间密不透风的斗室中晨昏难辩,丁原与苏芷玉也未对此留意,恍惚间又过了十馀日。这期间任峥乃至他的属下皆未出现,仿佛所有人都遗忘了丁原与苏芷玉的存在。
这般孤寂无聊的日子对丁原而言本是最难煎熬,好在他连日醉心天魔神曲之中,直破“起剑”之境,加之苏芷玉守在一旁不时聊上半日,也不觉得日子过的寂寞。
至于苏芷玉,她自幼随娘亲水轻盈修炼天一阁的“天一真诀”,本就讲究静心寡欲,自然也对此不以为意。每回从打坐中醒来时见着丁原就坐在几尺开外聚精会神的研修琴法,便总有一股柔情暖意悄然荡漾于心底。
私心里她甚或期望着这日子过的慢些才好,就这么两两相对听着丁原不甚熟练的琴曲,一任天荒地老。
然而尘世中总有事与愿违,这日丁原忽有些心神不宁,练了半天琴曲老是不得要领。他索性收起琴谱,对苏芷玉说道:“玉儿,你可知道一些赫连夫人的故事?”
苏芷玉唇边浮起一丝浅笑道:“赫连夫人早在八十年前便与家母并称天陆,被人许之为当年魔道第一美女,关于她的故事芷玉很小的时候也曾听爹娘讲过。”
苏芷玉说到此处,略一停顿,见丁原满脸期待之色,心中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据说大约八十年前,耿南天出任东海平沙岛掌门才不过三天,就有一位貌若天仙的黄衫女子上门觅战,说是要讨教天陆七大剑派的绝世仙学。耿南天以一派掌门之尊自然不会搭理,只派了两名小师弟前去应付。哪里晓得不过眨眼工夫,派出去的两人全被抬了回来,性命虽然无忧,可深陷昏迷不知是中了什么奇毒。”
丁原赶紧问道:“玉儿,你说的这女子便是日后的赫连夫人么?”
苏芷玉含笑点头道:“不错,正是她。可当时的赫连夫人尚无人认识更谈不上什么名气,耿南天见同门吃亏自不能再稳坐泰山,亲自出山向赫连夫人讨要解药。赫连夫人说:‘耿掌门想要解药也容易,只需胜得过我,赫连宣立刻双手奉上。可若是耿掌门不幸输了我半招,便要将碧海潮生曲的曲谱和心法借我参阅十日。’”
丁原笑道:“原来赫连夫人是为了讨要碧海潮生曲,平沙岛这回的麻烦未免惹的太冤。”或许是由于平沙岛诬陷盛年,丁原对他们殊无好感,现在听得当年赫连夫人上门寻事,反觉得十分痛快。
苏芷玉继续说道:“耿南天这才晓得面前的女子复姓赫连,但对她的来历依旧一无所知。唯一的线索就是从同门两位师弟所中的奇毒来看,应属魔道中人。耿掌门当时已成名多年,闻听赫连夫人的挑战也不以为意,一口应允。于是两人就在东海上空展开一场激战,从天上斗到海面,再从海面打到海底,居然整整三百多回合也未分胜负。”
丁原忍不住遥想当年赫连夫人的绝世风姿,仿佛中已看见她黄衫飘逸,凭海临风的模样。他微笑打断苏芷玉的叙述道:“耿南天也太笨了点,平沙岛乃天陆七大剑派之一,仙宝奇器无数,随便祭起一个来说不准就不用那么费力了。”
苏芷玉微笑道:“耿南天何曾没有想到?可他祭起的宝物被赫连夫人手中的黑晶魔箫一一化解,反损失了不少。如此两人自中午斗到晚上,赫连夫人却突然叫停。原来两人都开始真元透支,再鏖战下去势必两败俱伤。耿南天也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奈何以一派掌门之尊焉能输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妖女?故此才咬牙硬撑。赫连夫人将解药送与耿南天,又定下三年之约便飘然而去。此后三年赫连夫人的足迹遍布天陆九州,七大剑派中除了云林禅寺无一不被她上门挑战过。虽然七大剑派掌门的修为毕竟不输于赫连夫人,未曾让她讨得多少便宜,可她的修为和声名却骤然高起,甚至不少正派弟子在私下里也暗暗仰慕。而在这三年中赫连夫人尽管大战小战过百,却从未害过一个人!也正是这个原由,天陆正派对她亦网开一面,不为己甚。”
丁原疑惑道:“赫连夫人为何要挑战七大剑派?”
苏芷玉摇头道:“这个已成一桩迷案,多数人的猜测是她想遍访天陆名家,以武会友。不过每到一处她总提出一个赌约,讨要的东西也总与音律乐器有关。眼看与耿南天三年之约届满,平沙岛早开始严阵以待,可赫连夫人却突然失去了踪影。后来她再次现身天陆时却已成了羽翼浓羽教主的夫人。”
说到这儿苏芷玉幽幽轻叹,道:“这是谁也想不到的结果。赫连夫人虽说出身魔道,可风华绝代,才貌无双,早被天陆许多正道弟子惊为天人。那羽教主虽说修为无俩,声名盖世,可相貌颇为丑陋,更因其魔教教主的身份为正道不齿。当年许多人都扼腕叹息一朵鲜花无端端插到了牛粪上。”
丁原剑眉一挑道:“吃不到葡萄总说葡萄是酸的,赫连夫人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羽教主也必然有其可取之处。那些人乱嚼舌根,无聊透顶!”
苏芷玉颔首道:“正是,家父与家母也是这般说法。据传羽教主婚后对赫连夫人十分宠爱,甚至将天殇琴也赠送于她。两人双宿双飞,六十年间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可好景不长,二十年前一场大变魔教风消云散,羽教主与赫连夫人双双失踪,魔教也被七大剑派联手剿灭。”
话到此处,两人不约而同都沉默下来,斗室中变得寂静无声,过了良久,丁原长长出了口气,刚有心开口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