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山将铁弓元帅放进带来的盆里,见它惊魂未定,心下怜惜道:“宝贝别怕,回头我老人家请你吃大肉。”
忽然耳朵里听见丁原在桌子底下惊讶的“咦”了一声,叫道:“曾老头,你来看,原来这桌子背面也有石刻!”
曾山一怔,他当年在思悟洞面壁五年,可说洞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他研究搜索过,不然又如何打发那无聊光阴?可是也不曾想到有人竟然会把思悟的心得刻在了石桌的背面。於是盖上蟋蟀盆,奇怪的道:“你看看有没有落款,是谁比我老人家还会藏东西,居然把东西刻在那个狗屁地方。”
丁原粗粗看了下,在底下回答道:“没有落款,尽是些希奇古怪,歪歪扭扭的线条和图案,画的比你老人家的还难看。”
曾山好奇心起,也爬到桌下,和丁原头碰头,脚挨脚,抬眼打量。
果然,在粗糙的石桌背面,有人用指力刻下了密密麻麻数白条细线,旁边还有若干晦涩难懂的图形。曾山看了片刻,也不明白,挠挠满头白发喃喃道:“这是什麽玩意儿,倒有几分象练气的心法。”
丁原摇头道:“我看更象是一套剑法。”
曾山道:“看这样子,刻下这些东西的人定然当日如我老人家一般灵感突至,在这桌子底下也来不及找地方,索性刻在了石桌背面。他没刻在地上自是怕被人不留心时用鞋子磨损,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心血。”
丁原伸手轻抚桌角一道波浪形的线条道:“曾老头,你瞧这个象什麽?”
曾山瞅了半晌也不得要领,哼道:“谁晓得这狗屁玩意画的是什麽,总不见得是座五指山吧?”
两人同时一震,彼此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叫道:“是手指!”
曾山神色变得少有肃穆,深深吸了一口气徐徐道:“如果我记得不错,这个姿势很可能就是本门失传多年,仅限於传说中的‘平乱诀’!”
丁原一怔,问道:“平乱诀?”
曾山点点头,唏嘘道:“世人多以为翠霞派有上三下七十大剑诀,却不晓得大约在六百多年前本门不世奇材散衿真人曾经创出凌驾於三大上品剑诀之上的平乱诀来。正是这平乱诀,曾在当年正魔会战里连诛魔道四大高手,由此一举成名。可惜,散衿真人亦因此役重伤仙去,竟不及为後世留下平乱诀的要领。故此,这名动天下的平乱诀如同昙花一现,随著散衿真人的仙去再不复人间。本门也因而失传,令其成为绝响。”
丁原诧异道:“曾老头,你不会看错吧?”
曾山摇摇头道:“错不了,当年正魔会战前,散衿真人曾经在这思悟洞中面壁二十六年,甫一出洞即以平乱诀扬名天陆。”他用手指著波浪条纹之下的另一道曲线道:“你看,这就是平乱诀的左手剑诀手势。”
丁原凝目仔细观看,左手也顾不得紫背天王了,照著第二道曲线大麽指扣住无名与小指,中指弯曲搭在大麽指上,亦是仅留食指笔直竖立,问道:“便是这样麽?”
曾山伸手将丁原左右两手的食指搭在一起,竖立於胸前道:“就是这样了。在散衿真人去後,本门宿老亦曾经搜索蛛丝马迹,希望复原出平乱诀。可惜只有这剑诀姿势还记得起来,其他的尤其是真气运行和御剑真言却半点也揣摩不出。也有有心人将散衿真人生前遗物和居住过的场所包括这思悟洞都一一翻找遍了,依然不得要领。没有想到,散衿真人竟是将他毕生的心血杰作留刻在这里。今天被你小子无意当中发现,也真可说是天意。莫非说,上天要中兴我翠霞派不成?”
丁原收起手指,道:“曾老头,听你的意思似乎这平乱诀神奇无比,堪称举世无双了?”
曾山呵呵一笑道:“这回你小子不说我老人家大吹法螺了麽?我翠霞派虽为天陆七大剑派翘楚,但声望造诣比起三大圣地总差了丁点。其中关键一点并非是本门没有出类拔萃的人材,而是在仙道修为的造诣上略逊。翠霞派的青霞退魔诀、翠岚御魔诀还有紫气朝圣诀虽然奥妙无伦,变换无方,可说实话比起三大圣地尤其是以剑称最的天一阁来还是稍有不如。但这平乱诀,我却敢说即使比天一阁的‘云生水起诀’也不遑多让!倘若平乱诀不敢自称天陆第一御剑术,也不敢有第二家可放此豪言!”
丁原不禁心生兴奋,但找遍桌底也依旧瞧不到半个字,忍不住问道:“曾老头,若这真是平乱诀的心法,怎的没有留下御剑的真言?”
曾山没好气的回答道:“我又不是散衿真人,怎麽知道是如何一回事情。你如果真想晓得,干脆就去找他老人家问个明白。对了,顺便代我老人家向他老人家问个好。”
丁原也不生气,嘿嘿笑道:“原来闹半天你还是什麽也不明白,全在瞎猜。要我说这就便真是散衿真人遗留下来的平乱诀心法,多半亦是没完全悟透的部分。即使是你我真弄清楚了,少了御剑真言也是白搭。”
这话倒也不错,御剑之术深奥错综,非一般人可以领悟掌握。不仅需要高深的真气修为,更需要配以剑诀、行功,并用御剑真言驱动仙剑,以使得它与主人灵性合一,依天道而体仙心。
以上种种固然是缺一不可,若无剑诀自不能操控仙剑,若无行功心法也不能令仙剑纵横於云霄。这就好比是船行海上,帆舵并重始得妙用。但如果没有御剑真言令仙剑与主人心灵相通,彼此呼应,就等於这船没了船老大,设施配备再齐全也无济於事。
曾山一面眼珠乱转在桌面上找寻新的线索,一面回答道:“这就是你不懂了。这平乱诀定是散衿真人在思悟洞里已全盘参悟,不然如何一出洞即在正魔会战里连诛四魔?除非他没有留下真言,否则定然在这里!”
“在哪儿啊?”丁原双手枕头,躺倒在桌子底下问道。
曾山捶了丁原一拳,道:“你小子快起来,帮我老人家一块再找找。”
丁原忽然“啊”了一声,两眼直勾勾望著上面,动也不动好似入魔一般。曾山一怔,问道:“你又在耍什麽花样,别说我老人家比豆腐还轻的一拳就把你给打傻了。”
丁原也不理会曾山的玩笑,兴奋的道:“曾老头,你快躺下来看看!”
曾山不解的嘟囔道:“躺下来又能怎的,这石桌上也不曾生出花来。”话是这麽说,不过他还是依照丁原的样子躺倒在地上,抬头观望石桌背面。
这一看之下,顿时心神俱震,激动不能自已!原来,那印刻在石桌背面的种种图形看似杂乱无章,却无巧不巧的构成两个斗大的纂字,细看之下正是“平乱”!
丁原目光深深锁定在石桌上,恍惚间依稀感觉那两个字宛如活了一般,焕发出庞大祥和的气势来,一缕王道剑气由心生成直冲霄汉。那一道道线条就象自己在开口说话一样,与丁原的心灵水乳交融,遥相呼应。
曾山也如丁原那样先是不言不语,痴痴盯著平乱二字瞧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突然嘴里发出一声欣喜若狂的怪叫,翻身压到丁原身上双手抓住他的肩头狠命摇晃,连声叫道:“平乱,就是平乱!我们找到御剑真言了!”
丁原心中也是一样开心,却脸上苦笑道:“曾老头,你能不能住手,都快把我摇散架了。”
曾山停下手来,不好意思的替丁原揉揉肩膀道:“我老人家实在是太兴奋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散衿真人当日必是心忧魔道猖獗,正道势微。於是心有所感之下才发出平乱二字的真言,由此创出了平乱诀这不世御剑之术!”
丁原心情舒畅也不再计较这个老头还坐在自己身上口水飞溅,微笑道:“你先别得意的太早,是不是这麽回事还不一定。何况平乱诀的运功心法我们也未曾参悟呢。”
曾山从丁原身上下来,重新躺倒道:“真言、剑诀,我们都已经找到,下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你看──”他手指剑诀图案之下的第三根竖线道:“在这直线底端有一个圆点,应该就表示御剑者的丹田。从这丹田有三虚两实五道线射出,实为进,虚为退,不就是在演示气行之法麽?”
丁原依他所言心里揣摩片刻,点头道:“该是这样了,原来这些线条和图案都在演示平乱诀的运功之法,由此从上往下,从右到左,到最後一幅图案的时候正好是一个周天。但其中各项变化仍需我们慢慢参悟,怕没有几个月的功夫是不行的。”
曾山哈哈一笑,拍拍丁原肩头道:“当年散衿真人创出平乱诀何止用了几个月的功夫?若我们能在几个月里把它参透,已是莫大的造化啦。”
丁原笑道:“曾老头,我看你的修为也不输於当年的散衿真人,何不自己也创个什麽剑诀出来?”
曾山嘿嘿道:“你这小子明白什麽,自创剑诀岂是那般容易的事情?除了修为,悟性、毅力、机缘诸般条件缺一不可。等你到我老人家这般岁数的时候若能创出一拳半脚就堪称宗师啦。”
丁原不服气的道:“那也未必!”
忽然听见桌角传来一阵蟋蟀的叫鸣,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紫背天王奈不住寂寞,鼓噪起来。